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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19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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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期 目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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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活在當下即活在無牽無掛的此時此地,這是解脫煩惱的最佳態度與狀況。自我時時提正念,清醒地注意當下的身心活動,而時時排除掛礙、蓋障,即能保持活在當下。
輕微的煩惱,若不留意它,一再想念它,護藏它,它會變得難解難纏,而成為粗重的煩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因此當煩惱初生之時,亦即在五蘊(肉體、感受、想念、意志、意識)或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對外境時,產生悅樂、欲愛、黏著、止住時,若有所覺知,而不使它進一步的增長、擴大,終將離欲,就像一火堆,若不再添加燃料,它終將燒盡。活在當下就是不添加批判、進一步的想的燃料,使煩惱火很快燒盡,或無從引燃煩惱火。
對於活在當下,可以反覆念誦及了解佛陀在《中阿含經》165經說的偈誦:「慎莫念過去,亦勿願未來,過去事已滅,未來復未至。現在所有法,彼亦當為思,念無有堅強,慧者覺如是。若作聖人行,熟知愁於死,我要不會彼,大苦災患終。如是行精勤,晝夜無懈怠,是故常當說,跋地羅帝偈。」這被稱作跋地羅帝偈。「跋地羅帝」直譯為賢善一夜,意思是受持這一偈誦及法義,可以日日夜夜過著賢善、吉祥的生活。
佛陀也對一位獨來獨往精進禪思的比丘提示:「前者枯乾,後者滅盡,中無貪喜。」(《雜阿含1071經》)一切黏著、不貪愛,這是最勝妙的住處。對一切煩惱若能斷然捨棄、厭離、抽離,當然是最快捷的熄滅方式。若你當時心智夠利的話,可以做到。培養利智的方式就要修養良好的道德,專注的能力,及活在當下的本領。(《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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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觀心就是觀察起心動念,觀察心念的實況、本質。觀察心的目的在於善於了解自己原原本本的心,使雜染不易遁形而矇蔽心眼,使心念清楚、明白、無染,不受苦折磨。
愈觀察心就會愈明白心,清淨心、雜染心都能漸漸如實顯現。不觀心、不明白心,心的雜染會很多,有時甚至十個心念有九個是雜染,這顯示我們有很多精力在不中用的心念上白白浪費掉,所以要使心智清明、健康,觀心、調伏心就成為一項重要的課題。
各種心念可以歸納為六種來辨識,即貪、瞋、痴、無貪、無瞋、無痴,或者前三個可稱作不解脫的心,後三個稱作解脫心。不管解脫心或不解脫心,都是有來由的,不會無因無緣的產生,它源自「明」觸或「無明」觸。無明或無知的接觸,才有有執著的苦樂受,才有貪瞋痴產生,這個連鎖反應較容易了解。而明的接觸因緣,才有無執著的苦樂受,才無貪瞋痴產生,就比較難理會,而容易忽略因緣,有「心性本來清淨」的誤解,特別是修習禪定者更易陷入這個困境。
心念的本質是一個接一個生了又滅,滅了又生,是無常不永恆的,當我們的心定靜時,這是容易覺知的,但是我們若生起貪瞋痴之念,心念就會卡在某個對象上,而不願捨離,就像損壞的唱盤,一再重播某段曲子,我們就難以覺知無常了。去除雜染使心念保持流暢性,除了直接從心念去覺知、排除雜染之外,也可由身體的覺知下手,當身體靜止時多注意呼吸,身體移動時,多注意動作、觸感,這也是有效地使雜染、散亂心得以減少與止熄。(《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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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法法師 主講 邱秀華 筆錄
◎ 觀心
我們今天要看自己的心,但是要「看心」,沒有那麼容易,如果我們看到心就解脫了。通常我們看不到我們的心──心念。
我們的身體裡面有肉體跟心連著,若是身與心沒有辦法連在一起運作的話,我們就沒有價值了。這個心常常要住在身體裡面,但是我們都看不到,我們從來沒觀照過它是什麼樣的,好的、不好的?都不知道。人家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是好還是壞?」事實上是看不到的東西呀,要看當然是不容易真正要看清楚我們的心,是非常非常難。如果我們可以看得到心就舒服了,問題也都可以解決了。
學習佛法的目的就是要知道我們自己的心,它原來是什麼樣?現在到底在哪裡?倘若我們不知道自己的心,從來沒有看過我們的心,我們活著等於是在作夢一樣。
我們的心裡面放的東西,大部份都是爛爛的、不健康的,健康的非常少,可以說心中存了很多垃圾。這些廢物要吐出來,如果沒有吐出來,不會輕鬆,每一天難過,每一天有壓力,睡不著覺,過得不如意,怎麼辦?如果可以將這些東西挖出來,看清楚你的心,你一定會快樂。
心一定要整理,如果沒有辦法整理的話,煩惱就會愈來愈多。心雜亂以致失控,就容易緊張。你們有沒有常常緊張?為什麼緊張?因為我們的心不平衡,心平衡穩定的話,不會緊張。緊張的時候,做事情容易出差錯,是很危險的。
心有一個特色,那就是黏著。一看到喜歡的東西就黏住了,而無法自拔。你喜歡的東西會被心包起來,如果你可以放得下就會輕鬆,放不下就會痛苦,會不會?心的特色就是如此,牢牢地黏住一起,心是多麼容易打結啊!大部份你感興趣的地方就黏在一起,卻又無常善變。譬如,買一個東西,哦,非常喜歡!第一天喜歡,第二天會一樣喜歡嗎?不一定!你有沒有買過昂貴的鞋子?剛買的時候,你會時時看著自己的鞋子;或剛穿一件新衣服,你會時常看自己,照鏡子好幾次,兩三天以後就興趣大減了,為什麼?因為心都無聊了,心也有滿足的東西呀,我們卻不察覺啊!
這個心是沒有顏色的,不容易看到的,如果我們看到、找到了,就很不錯。心感興趣的時候,出去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可以住在外面。心住在肉體裡比較輕鬆。心離開肉體向外攀緣,跑到遙遠的地方,人容易累,不舒服,有時候睡不著覺,你有沒有這樣的經驗?太累了,休息一下嘛!不要讓心跑來跑去,回來住在這個骷髏裡面,住在這個肉體裡面,多多叫它回來就舒服了。
◎ 超越苦樂兩邊
有些問題沒有辦法解決,我們一直執著,忙著想,有時候速度太快,沒有辦法停下來,一旦失控,可能會發瘋,那就危險了。讓速度剛剛好,應該想的事情就想,不應該想的事情則不想。生活上有些快樂的事情,也會有不愉快的事:當不愉快的事情來時,會不舒服,快樂的事情則會令人感覺舒服。但是都不必要執著。事實上,這兩者都不輕鬆,它還是會改變嘛。今天不快樂的話,明天不一定啊;今天快樂的話,明天也不一定同樣快樂。它是一直改變的,不是永遠的。
一塊木材放在河流裡面,向大海漂流。河的兩岸代表一邊是苦,一邊是樂,大海象徵涅槃,是苦的止息。木材若被沖到任一河岸邊,都容易被擋到或擱淺,而慢慢浸蝕腐壞。如果是保持中道,在河流中間,就可順流而下。我們都要有心理準備,我們的心不要執著快樂的東西,也不要對苦的東西執著不放。要超越苦樂,因為它不是永遠的。
◎ 心住何處
我們再看看,「心」住在哪裡?所有的「想」的東西,住在腦筋裡還是心臟裡?我們知道有「心」,但是它從哪裡跑出來?我們若是好好地作「身念處」觀,就會知道。
活著,心臟會跳,最初始的起點就是呼吸。一旦呼吸停止,來來去去的東西都會停下來。心臟還會跳動,是因為還有吸氣、吐氣。在氣息當中「心」就跑出來了,它的途徑就是一口氣呀。不然的話,試試看,抿住嘴巴與鼻子的呼吸,還能想什麼?心還能不能跑出去?其中的奧秘就是「心」存在於我們這一口氣當中。所有的煩惱都放在這一口氣當中。煩惱不在肉體裡面,不在骷髏裡、骨髓裡,也不在腦子裡,更不在皮膚、牙齒、指甲、頭髮、眼睛裡,所有的煩惱都在一口氣裡面。
如果你的口氣太臭了,等於是說煩惱很多,鼻涕流得太多,煩惱更多。你的氣不穩定了,煩惱就多。身體不舒服時,氣就不會穩定,粗粗的、速度快、熱度強。所以呼吸等於是身與心當中的一條橋,這是非常奧妙的。
我們的心裡面有很多東西,你們看看,有什麼好的?有沒有新鮮的東西?哦!原來舊的東西比較多,所以我們的臉色才會黯淡無光。心裡面存有新鮮的、美好的東西,對自己好,對別人也好。這類的東西非常多,但是我們沒挖出來呀,沒去用這些東西呀!
我們心裡面有沒有慈悲心?有沒有涼快的東西?有沒有罵人的三字經?心裡可以存很多好的、壞的東西。如果你從來沒有看過心的話,有時會傷害別人。但是聰明的人看了心以後,知所取捨,知道什麼地方是應該用的。愈多接近心的話,愈會有好的感覺。
◎ 看心中物
我們要看心的時候,不能跟它對立,也不能急著控制我們的心。好比踩縫紉機,縫直線可順暢前進,轉彎時若速度太快容易衝到外面,所以速度的快慢要掌握得恰到好處,必須熟練才能縫得完美。不要太急切,否則若是心不聽我們的命令,我們就會愈來愈難過,心中充滿貪、瞋、痴,愈來愈感覺辛苦怎麼辦?只待什麼時候出離,我們的心才會清淨。讓「心」跟我們做朋友。告訴自己的心:「今天你想得不錯,你還好。」多跟自己的心講話,自言自語亦無妨,這樣,心就慢慢地會聽話。心不聽話,我們就太累了。所以要先跟它做朋友。
◎ 十牛圖
這裡有十牛圖,代表心念處的故事:
第一張圖中,這個人認為每天的事情都單調重複,感覺太無聊了。有一天,他想到要修行,要尋找一個方法,找得非常辛苦。這張圖畫中,他要找一頭牛,但是山上草木叢生,沒有路,爬山十分艱辛,找牛不容易。這有許多含意,他要找自己的心,牛代表他要尋找的心。
第二圖是他走了很久以後,看到一些牛的腳印。等於說他現在多多少少看到自己的心了。但是大部分我們過的日子根本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心,總是迷迷糊糊的。
第三圖,他走累之後,在一條河旁邊的樹下休息,他看到河的對岸出現了牛的背部和臀部。這代表他開始看到自己的心了,多麼不容易呀。
第四圖,他抓到了一頭牛,等於是他抓到了心。但是這頭牛亂蹦亂跳,這麼不聽話,就像心剛剛抓到時不容易控制。以後要好好飼養牠,照顧牠,慢慢地牠就會聽話了。
第五圖,前面比較明亮,後面則是深黑色。第一次看到頭,看清楚有眼、耳、鼻、舌、身,代表漸漸看清楚心的存在。
第六圖,全部都看清楚了,他可以騎牛了。以前他是心的奴隸,現在他是心的主人了,心開始聽話,他可以控制心了。
第七圖,他可以輕鬆自在地騎牛了,不容易呀!好像我們騎車子那樣,可以運轉自如。意思是說,他找到心以後,要做什麼就一定可以做到。心要聽他的話,他不會跟著心跑。等到有一天心都死了,就接近開悟了。我們的心死掉了,表示肉體存在而心沒有了,只剩下警覺心而不必再「想」。「想」輕鬆還是「覺」輕鬆?我們清楚知道心去哪裡,就是覺的意思。心都沒有了,只剩警覺,就輕鬆了。
第八圖是空的代表。心沒有了,「我」的觀念也沒有了,超越了。人們因為存有「我」的強烈執著,所以痛苦會多,沒有看清楚肉體裡有骷髏,這個肉體是借來的,有一天還是要還給地球。沒有「我」的觀念,就不會有貪、瞋、痴。我沒有了,等於空了。
第九圖是原來面目的意思,本來就是這樣子,是自然的。他知道要去山上尋找牛,抓到一頭牛之後,照顧牠,馴服牠,等到牛聽話了以後,他就放棄牠,讓牠回歸自然。
第十圖是他覺悟了,回來了。他要告訴別人,他得到的東西。圖畫中透露的訊息是他回來了,等於說他已經覺悟。
這「十牛圖」是禪宗裡面非常有名的故事,每一個人都可以走這一條路,用這一個方式找到心。在韓國十牛圖非常有影響力,任何一個寺廟只要有十牛圖就會很安靜。一般人進入寺廟,出家住持通常都會先介紹十牛圖,告訴人們應該先找到心,如何尋找心,這個心會不會聽我們的話。為什麼心中垃圾太多?要不要倒掉它?倒掉了以後會不會舒服?這樣告訴之後,你自己可以抉擇要不要修行。所以大部分韓國人看到十牛圖,都會有心靈寧靜的感覺。
◎ 地獄與天堂
在台灣的寺廟比較少看到十牛圖,多半是地藏經、阿彌陀經。我第一次來台灣的時候,在寺廟看到排滿了地藏經,問他們為什麼,他們說因為地藏王菩薩會救度眾生,我們下地獄的時候,地藏王菩薩會救我們。喔,佛教徒全都可以去地獄,去看地藏王菩薩!依我的看法,這都是沒有意思的東西,為求安全感罷了。
有一次我寫論文報告「心想的東西」,提到道教的地獄、印度教的地獄、佛教的地獄、基督教的地獄,我認為道教利用多媒體的聲光效果,把地獄解釋得非常恐怖,膽小的人以及小孩子都會被嚇到,佛教、基督教卻沒有如此。印度教的地獄也非常恐怖駭人。論文口試時,教授問說:「你怕哪個地獄?」我回答:「我是佛教徒,我去佛教的地方。因為我不信他們的宗教,我不去道教的地獄嘛,所以一點兒也不怕道教的地獄,也不怕基督教的地獄。」
其實這都是心想的。地獄在哪裡?地獄就在人間。你若每天日子過得不愉快,沈溺在痛苦中,與住在地獄差不多。如果你每天日子過得涼快、舒服、輕鬆,沒有壓力,等於你住在極樂世界一樣快樂。可以說極樂世界在人間,地獄也在人間。倘若是痛苦地活在人間,如何能去天堂?不可能的。活在人間若不能出離痛苦,就不能去天堂。在這裡喜悅快樂,未來才會好;活在這裡煩惱不斷,未來也不會太好。任你有多少錢也是一樣,因為錢財不是問題,真正的關鍵在於心。
◎ 觀心、陪心
今天靜坐的方式,要清楚、平靜地吸氣吐氣,觀照呼吸生起、存在、消滅的過程。這當中看看心可不可以跟著吸氣吐氣同步行,但是你不必要先控制它,順其自然就可以了。如果心跑來跑去不想回來的話,用「我陪著你」的態度看住它。有一天,這個心也會不好意思,心會告訴你:「我也陪你。」就開始聽話。能夠做到這樣的話,煩惱都解脫了。
所有煩惱是假的,你們有沒有感覺?所有煩惱、念頭、問題都是假的,沒有一個真的。如果你們有真正的苦惱,可以給我,我付錢買真正的苦惱,一個苦惱賣一百塊錢,要不要賣?你們有幾個真正的煩惱?不妨整理出來賣給我。
好,現在開始靜坐,清清楚楚地吸氣、吐氣,讓心眼呼吸一起走,有時候陪它,有時候它會陪我,這樣就可以了。(靜坐)
◎ 清除身心疾病
有一個黃昏,夕陽漸漸西下,微風輕輕吹拂著,佛陀舒服地坐在一棵大樹下,他看到一隻狐狸跑來跑去,有時坐下,馬上就跳起來,鑽進洞裡又從另一個洞口跑出來,無一安定的時刻。佛陀想:「這隻狐狸為什麼會這樣子?牠坐不好,躺不下也站不住,短暫時間的輕鬆都沒有辦法,是有問題喔!」
佛陀仔細觀察,原來是那隻狐狸身上有皮膚病,牠沒有手可以抓癢,只得跑進跑出,怪不得牠行、住、坐、臥都不安寧了。佛陀看了以後,告訴弟子們:「我今天看到一隻狐狸,牠有皮膚病,所以牠的行、住、坐、臥都不正常。至於人呢,皮膚病的話還不算麻煩,倘若心裡面有病。行、住、坐、臥就不得安寧了。」
對呀!我們心想太多就會緊張,記掛著要做別的事,就坐立難安,躺下去又睡不著,整夜不曾閤眼,明天起來就很疲累。走路不專心,想東想西,就容易發生意外。沒有辦法輕鬆的原因,是心裡面有病。所以,清淨一下我們的心,愈快愈好呀!
◎ 當下活著
我們對於過去的事,常常會回去抓,不肯放下。即使已經過去一個月,還是會常常想,但是心不須要跑去這麼遠,過去的事情心已經放棄了,心都死了,門都已經關起來了,過去的事已經黑暗了,你去抓也沒有意思啊,沒有價值了,無須再執著。未來的也一樣,臆測未來,追逐未來是很累的事呀!
跟心做好朋友就可以了,它對於過去與未來想得愈來愈短,有一天它會有一個中心,回來當下活著。它不要想太多過去的事,也不要想未來的事,自然地,心都不要跑,「我累了,我要休息,我要休息……」真正有那麼一天,心就休息下來,它不再產生,死了。這樣最好,我們可以當下活著,每一剎那都清楚,有警覺心。做什麼事都喜悅快樂,洗衣服就快樂唱歌,洗碗也唱歌,吃飯就舒服快樂,清楚我正在吃飯,清楚我正在刷牙,這麼好,洗澡也感覺「喔,這麼好,真舒服!」你們有沒有這樣享受過?做每一件事都輕鬆舒服,心中的垃圾丟掉最舒服。
但是很多人的心態不一樣,遇到不喜歡的事情就難過,嘴巴一直講三字經,既要罵又要做,這樣子不行啊,這樣子太累了,這樣的心態若不改,就是最可憐的人,生命的意義何在?
《南傳法句經》第197偈:「我等實樂生,憎怨中無憎。於憎怨人中,我等無憎住。」佛陀要告訴我們的是:既便在討厭的人中,我們仍然要喜悅快樂地活著,忿懣怨恨地活著並不好,舒服地活下去就可以了。
事實上,人活著最快樂了,人活著是非常舒服的。肚子餓才是真正的問題。沒有穿的衣服或是沒有住地方,可以算是問題。你已經有住的地方,有吃的東西,也有穿的衣服,其他還有問題嗎?沒有啊,真的不會有。
◎ 心意主導
記得以前我在泰國佛教大學畢業的時候,要行腳去好幾個鄉下,我們去到鄰近越
南的偏遠鄉村,那裡住著山地人,生活非常簡陋,沒有電燈,交通不方便,每天要走二十公里或三十公里。有一天,我們帶的食物吃完了,沒有吃的東西,真是非常痛苦。那時候我們都不動,都靜靜躺下來,就斷食,我們說斷食功德無量,藉口嘛!事實上是騙肚子呀,因為找不到食物所以斷食。心可以安慰肚子就好了,隔天還是有體力。等到去到另外的鄉村,我們得到食物,才解決了第一重要的問題,一切眾生都以食為主嘛!
最近,我聽到一個女的說要斷食,我問她:「為什麼斷食?沒有錢吃飯嗎?我付錢給妳買東西吃就可以了。」她說:「我不是沒有錢可以吃飯,斷食是為了要減肥呀!」以前我們沒有東西吃才斷食,這裡是為了減肥而斷食!這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事實上,吃很多食物仍然可以減肥,靠念頭可以減肥,一個禮拜內即可達到效果。前些日子,我曾經作過小試驗,吃飯前默念:「這個飯吃了以後會瘦。」果真三天之後瘦了,我就停止默念。我吃的量一樣多,但在吃之前動一個念頭:「這個食物吃了以後,消化的功能會好,消化會快,但是會瘦不會胖。」這樣子有意思呀。
這裡卻有很多人還沒吃之前就有邪見,念頭就是胖,不吃也會胖,「諸法意先導」心為主嘛,心念想什麼就會那樣子,知道嗎?研究了心以後就會知道,這不全然是從外面控制的東西呀,一件事情若時時刻刻想,一定會受影響。有很多瘦身減肥公司在施行減肥時,專門給客戶暗示:「妳吃這個會減肥!」那麼,「吃這會減肥的念頭愈來愈深刻,自然就會減肥。你們不妨嘗試用「心念處」的方法。速度比較快,這是自己可以體驗的東西。
各位,靜坐以後,有沒有影響到你們的生活?有問題可以問呀。學習佛法,練習靜坐以後,有的人沒有感覺,有的人影響非常大,所以要好好去體會。
事實上,跟心做朋友最好,會有警覺心,不會發生危險。佛陀說過:「聽巷話的心,連父母都比不上。」這顆心就是最好的朋友,遠勝於父母,所以我們一定要找這一顆心。這個禮拜的功課,就是找這一顆心。(1995.11.2.講於嘉義新雨道場)(《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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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在《阿含經》中沒有說到證入初果前的階位問題,在後來的論書中就提出四善根(或順決擇分),便修習解脫道的證入次第更加明確化,可以參考。
四善根就是煖、頂、忍、世第一,它們都是持續修習四念處,並在具有至少近分定(初禪之前的定)下,止觀雙運而一階一階地證入,這是由聽聞法、思惟法之後,而實修觀行所證的。煖法是「此法如煖立煖法名,是能燒惑薪,聖道火前相,如火前相故名煖,此煖善根分位長故,能具觀察四聖諦境。」(《俱舍論》卷23)在煖法,正念的品質有超乎尋常的提升,身心也有特別的覺受,而煖法的停留時間比其他三法長,能在五蘊身心明白地觀察無常、苦、無我、緣起,而燒毀惑業,如果煖法不退減的話,由於厭離心極猛利,就能直至見道。
《瑜伽師地論》卷29以煖火生起次第來描述四善根:「譬如有人欲以其火作火所作,為求火故,下安乾木上施鑽燧,精勤、策勵、勇猛鑽求,彼於如是精勤、策勵、勇猛鑽時,於下木上最初生煖次煖增長熱氣上衝,次倍增盛,其煙遂發(即頂法),次無焰火欻(忽)然流出(即忍法),火出無間發生猛焰(即世第一法),猛焰生已便能造作火之所作。」
煖法再加深火候,就成為頂法,如處山頂,可進可退。煖、頂法會隨著正念退失而退減、斷善根、造無間罪、墮惡趣等,但無久流轉輪迴,終必證涅槃。達到忍法就決定不再退墮,而抵世第一法很快就證入聖流了。
(按:南傳佛教通用十六觀智來檢證修證過程,[n1]不用四善根來檢證。) (《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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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康菲爾德 著 黃仁封 譯
阿姜念(Achaan Naeb 1897-1983)出生於一個與緬甸毗鄰的泰國省份的省長家庭,她在三十五歲時在阿姜帕桑塔(Achaan athunta U Vilasa)的指導下學習佛教心理學與內觀禪修法。十二年後,她開始教導別人,並於許多寺院建立禪修中心,最後在皇家的支持下,於曼谷的金山寺(Nat Sraket)創立「佛教研究與心靈福祉協會」,接近八十歲的年齡,她仍然從事教學工作;她的學生亦承續她傳播內觀修行的工作。
金山寺是位於現代曼谷市中心一個安靜、清涼的講堂兼精舍,拜訪阿姜念是可以聽聞清晰而直接佛法的機會。
首先她可能指示來訪者舒適地坐著,然後要求他們不要動。當然,訪客很快地會自動地改變姿勢。「等等,不要動!你為什麼移動呢?還不要動。」阿姜念的教學就是如此直接指向苦的最明顯根源──我們的身體。如果我們只是停在某個姿勢,試著不要動,最後,苦會持續增加,以至我們必須改變姿勢。幾乎我們整天的動作都是依循相同的模式。睡醒後,我們起床,然後至浴室解除膀胱的尿漲,接著我們會吃東西以紓解饑餓的難過,然後我們會坐下以減輕站立的痛苦,然後我們或閱讀、或談話、或看電視以轉栘不安的心,然後又會移動以排除另一個不舒服,每一個移動、每一個動作都不是為了帶來快樂,而是為了紓解與生俱來就跟隨著身體而無可避免的苦。阿姜念的教學具備一個簡單的方向,就是以我們日常生活與動作中出現的苦為對象,觀察因與果,對這種過程的清楚認識是結束苦與獲得覺者之樂的直接門徑。
阿姜念還指出她的許多重要的佛法觀點,首先,她強調一個人必須在實修前具備正確的觀念,她說要建立中道並不容易,沒有正確的認識與警覺,智慧將無法開展:所謂正確的認識就是知道如何正確地察覺心與肉體,也要知道染著是如何由貪生起,而且能夠區別清楚「認識當下事物」與「發展定力」這兩者的不同,知道前者是正確的練習,後者是不正確的練習。
本文特別強調內觀修行與定力修行的區別,修行中對定力或特殊養生法的黏著,都被視為是智慧的障礙。內觀只對當下的心與肉體的直接觀察,任何特別強的努力或專注力是不必要的,相反地,當務之急是直接地認識在任何姿勢下的心與肉體。我們將清楚地看到苦與不滿足是如何驅動我們每天的動作,我們也將看到心與肉體是如何分離而具有不斷地改變的空性。
阿姜念說,只有在內觀練習中經由對心與肉體的直接認識,智慧才會生起。她比較強調佛陀獨特教學的地方,並且特別專注於四念處,視它為通向所有內觀的門徑。她強調不需做任何特別努力,只要練習觀察當下,特別是我們的心、肉體、及一切動作的因緣即可。
阿姜念鼓勵我們以瞭解的方式去聽聞,並以此態度獲得智慧,她說:「以理解的方式聽聞,意思是在聽聞時沒有預設觀念或意見,如果我們以封閉的心去聽聞,我們的既定想法或意見將不可避免地會隱藏真相,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將無法獲得智慧,因此應將這些放一邊,以開放的心去聽聞,不要去想「我們的」老師以前曾經教過的東西,也不應考慮說話者是誰,是否為我們的老師:不要對他有任何成見;我們必須以開放的心聽聞,試著找出說出來的話是否合理,是否會引導我們通往真理。
泰國的許多佛教中心依循這個傳統從事教學(寮國也是如此),他們歡迎西方人士參觀與學習,以親自體會智慧與自由的成長。
(本文譯自Jack Kornfield:Living Buddhist Masters. PP. 131-133)(《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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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念 著 黃仁封 譯
◎ 止與觀的差別
佛教有兩種開發心靈的方法,一種是內觀(毘婆舍那)之開發,另一種是定力(奢摩他)之開發。後者的目的只在專注力;一個人要不斷地注意一個目標,而且專注力是延著單一軌道指向一境,直至清澈的寧靜境界,這種心靈開發並不會帶來對事實及其因果的瞭解,它只會帶來寧靜。另一方面,內觀的開發則要瞭解「存在的實相」,換句話說,就是要瞭解肉體與心。此種瞭解是開發內觀的目標。
首先,我將解釋在寧靜的開發中,專注力是由什麼要素構成,這麼做是因為專注力的開發無法被同時用於內觀的開發,反之亦然。對此點請不要誤解,一個人當然可以先進行寧靜的開發,待達到專注力了,再進行內觀的開發,但是,把這兩種方法混合在一起用,卻無法達到內觀的效果。
寧靜的神修是藉著集中注意力在一特定目標培養而成,在傳統上,透過他們而達到專注的特定目標有四十個:其中十個是顏色與元素,十個是不淨觀,十個是憶念,四個是莊嚴的住所,四個是沒有邊際的禪修,一個是對噁心食物的憶念,最後一個是對四大──地、水、火、風的分析,這些對象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在開發寧靜時用來做為禪修對象。
專注於前面提到的四十種禪修對象並不會通至內觀,因為內觀禪修必須有變動中的心理狀態與肉體做為禪修對象。雖然專注可以導致心靈的巨大力量與極大的快樂,此極端快樂是暫時的,與通向涅槃的正念卻大異其趣,只有內觀修習才能永遠終結憂傷。
在更深入地談到內觀開發之前,首先我們應該瞭解什麼是內觀,什麼是它的功能及用途。簡單的說,內觀是引導一個人看到心理狀態與肉體是無常或暫時的、不圓滿或苦的、無我或沒有自我的一種智慧,我們所認為的「自我」或「本我」或「靈魂」是出自於對真相缺乏認識的誤解,事實上,「自我」只不過是心理狀態與肉體的生滅活動的一個快速的連續狀態而已。
知道了內觀是這種智慧,那麼它又有什麼功能呢?內觀具有摧毀所有隱藏的煩惱、貪欲與錯誤知見的功能,至於用途,它能啟發我們認識心理狀態與肉體的真實面貌。那麼,所謂的真實面貌是什麼呢?就是瞭解到心理狀態與肉體不是永遠的,充滿苦的,而且不是一個本體、靈魂或自我;換句話說,內觀的開發不會創造出存在的三個特性(三法印)──無常、苦與無我,也不讓你誤以為認識了這些特性,不!這三個特性是本來就在那裡,不論任何人是否看到或瞭解它們,它們永遠都存在,我們沒有看到或認識這些特性的原因是使用錯誤的方法去理解與分析它們,只有透過培養正確方法去開發內觀,我們才能看到存在的真實面貌。
這就是開發內觀的唯一目的,再也沒有別的目的與這種心靈開發有關。我曾經聽說,有人未曾研究過內觀的開發,宣稱在閉上眼睛時能看到天堂與地獄,另外有人宣稱藉著內觀的開發,能夠幫人治病,使沒有小孩的人生下小孩;更有人宣稱,藉著內觀的開發,他們能看到彩券的號碼,能夠說出別人的未來,或者能夠在空中飛、在水上走、在地底穿越,讓自己隱形,或是成為千里眼、順風耳,所有這些技能都不是發展內觀的目的,也與內觀沒有任何關係,這些特殊技能都只是專注的結果。內觀的唯一功能是摧毀染著及諸如貪欲、錯誤知見與無知等心性,它們是生死輪迴的根源。這就是智慧的成長。
◎ 智慧的三個來源
智慧有三個來源,即:
一、智慧源於對聽聞他人教導的思考。
二、智慧源於個人對存在的真理的考慮、思考,於思考期間,能夠暫時摧毀煩惱。
三、智慧源於對三特性之親身體會、無常、苦與無我,這種實際體驗就是內觀智慧,藉著這個工具,煩惱可以完全而永久摧毀。
對聞慧精通之後,接著會產生思考;對聽聞來的智慧有了正確理解,然後才會有正念,而正念的結果是產生內觀的智慧,此內觀智慧奠基於前兩種智慧。
沒有任何世俗的智慧可以媲美這三種智慧,只有這三種智慧能夠漸漸地摧毀輪迴的條件,他們必須不斷地滋長,直到存在的三特性已經很清晰,這樣的認識是發展內觀的主要目標,這是佛陀弘法的目的,也就是要讓眾生認識與覺悟法──自然的真相。
◎ 遮蓋三特性的因素
接著應該要瞭解,到底是什麼讓我們無法悟到存在的三特性,佛陀曾解釋哪些因素遮蓋了智慧所知的無常、苦、無我三特性:遮蓋住無常的是連續性,指的是所有構造的快速變化,也就是說,心理狀態與肉體是不停地且非常快速地生起與消逝,由於這個過程發生得太快,我們無法體會心理狀態與肉體的生起與消逝,因此誤以為心理狀態與肉體是不變的,這就是連續性遮蓋無常的情形,為了說明此種現象,讓我們舉看電影為例,雖然螢幕上出現連續的移動,但是事實上它不是由一個畫面之投影造成,而是由數百張畫面構成,一件事情快速地改變成另一件事情,讓我們以為只有一件事發生,而不是由個別的許多事形成;同樣地,就像我們無法看到構成電影的許多個別畫面,我們也不能看到事實上有許多的心理狀態與肉體,尤其,心理狀態與肉體之生滅速度比構成電影的個別畫面快得多,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去體會其中的變化是非常困難的:當我們無法體會這個事實,宣稱無常為常的事就會發生。
是什麼遮蓋住苦呢?佛陀說這是由於對身體位置缺乏思考造成。沒有注意觀察身體,我們不會體會到心理狀態與肉體是痛苦的,而且苦是不斷地壓迫我們。當我們沒有體會這個事實,錯誤的見解即生起,我們會視生命、心理狀態與肉體是好的,是可以帶來快樂的,對快樂的貪求即隨之而起,因此帶來更大的苦。
是什麼遮蓋住無我呢?回答此問題之前,我們要談一些無我的特性。無我是佛教的核心,它是一個與其他哲學、宗教不同的教理。在其他宗教,必須要有一個基本的事物做為基礎、或是無上的領導者、或是一個永遠的或神聖的事,好讓人們可以擁有或依賴:但是在佛教,我們發現每一件事情都是無常的,沒有靈魂或自我,沒有任何「萬能者」,因此任何存在都具備無我的特性。現在,是什麼阻礙我們理解無我呢?佛陀說是心理狀態與肉體聚集在一起的綜合認知,這給我們一個想法,以為心理狀態與肉體是一個完整而永恆的個體,接著我們就會有心理狀態與肉體是整體的與重要的,和五蘊(色、受、想、行、識)是好東西的觀念,雖然我們可能已聽過五蘊的生滅非常快速,我們無法看到每一個心理狀態或五蘊中每一蘊的分別存在而體會其真正性質,無法區別它們正是我們無法體會無我的緣故,缺乏此體會,於是產生堅固或個性化的幻覺,也就是說,相信有一個恆常的「我」或「自我」,這種現象發生之後,對主體的幻想成為促成貪欲的心理因素,接著,貪會造成一個人以為心理狀態與肉體是持久的,會帶來快樂的。我們有必要修正這個誤解,以瞭解存在的三特性,並成為自由的人。
心理狀態與肉體有許多不同的變化,我們一般人無法分析他們,而且永遠無法做到,除非我們一、開發內觀,二、瞭解發展內觀的原理,三、建立正確的動機。擁有正確的動機,我們才能夠克服智慧的障礙,否則,我們將屈服於貪欲與反覆幻想(或判斷)的影響中,走向永無休止的生死輪迴。
所謂正確的動機,就是要瞭解內觀的主要目的是摧毀生、老、病、死的輪迴痛苦,以及日常生活較輕的所有痛苦,如果我們是因為想要獲得獎賞,或想產生超能力,或獲得奇怪的東西才來練習內觀,我們就沒有對基本原理有正確的瞭解。
◎ 發展對身體的警覺
到目前為止,我談到了發展內觀的效果,仍未談到練習。在實際發展內觀期間,我們必須不斷注意心理狀態與肉體,以認識它們的特性,只有在我們完全瞭解心理狀態與肉體之後,我們才能深化對它們的明覺能力,這樣的心理發展必須依循佛陀所教導的正念的程序,在經文中可發現內觀的四種對象,即身體、感受、心念與法,這些內容大致可分為心理狀態與肉體。
我們瞭解了內觀禪修的基本理論之後,我們必須開始藉著實際警覺身體的四個基本姿勢與隨行的心理狀態來發展內觀,請記住我們注意身體姿勢的目的是去清楚地看與生俱來的苦與痛,換句話說,必要條件是不斷地警覺我們身體的移動與每一個姿勢,如果我們不如此警覺,我們將永遠無法體會苦的真正範圍與性質,我們必須練習對身體的每一個移動都能警覺,譬如我們移動而坐下、躺下、站立或走動,我們必須對每一個移動都能警覺。
當我們坐、立、躺或行時,我們應注意到這些肉體姿勢的正念,走路的姿勢是肉體的移動,而不是腳接觸地板,坐姿也是如此:我們必須小心地察覺整個坐姿,而不只是接觸座位的肉體部位,肉體的接觸與坐的姿勢是不同的兩件事,有時候練習者想要察覺坐的姿勢,結果察覺的卻是接觸,因此,他並沒有察覺坐的姿勢,如果練習者注意的是接觸,那麼他必定注意正在接觸的正念,如果他注意的是坐的姿勢,他必須注意正在坐的正念,接觸與坐的姿勢具備不同特性,它們是不同的肉體,有不同的認識途徑;它們在各方面都不同,當我們要去看任何肉體,我們必須注意正確的對象。
我們也要注意特定姿勢的所有各種心理狀態與身體動作,譬如我們是正在做某件事情,還是在想著事情。我們以坐的姿勢為例,我們應該意識到、注意到坐的姿勢,而且我們必須體會坐著的姿勢是肉體,而注意到那個姿勢是一個心理狀態,我們必須區別肉體與心理狀態之不同。當我們正在注意一個心理狀態或肉體時,我們也必須知道是何種心理狀態或肉體。藉著瞭解許多不同的姿勢,我們將知道每一肉體的經驗都不同。如果我們不知道這是在一特定時刻的「坐著肉體」,或是我們只知道它只是肉體,我們就不算是練習正確的方法,因為我們只知道它只是肉體,而沒有體會肉體的分別與改變,我們將錯誤地以為只存在一串連續的肉體,而那「一個」連續肉體在坐、立、行等等。當我們只是看到沒有改變的肉體,就會錯誤地相信有一個不改變的自我,因此,當練習內觀時,我們必須在任何時候都去敏銳地警覺到,我們注視的是什麼型態的肉體或心理狀態,只要我們開始考慮任何型態的存在,我們將漸漸地能夠分別它是一個心理狀態或肉體。
這種情形就像我們開始學習寫字,起初我們必須學習字母,認識它是a或b:我們必須學習與記憶每個字母的形狀,如果我們不記得每個字母的形狀,我們就無法閱讀。有些孩子可以亳無困難地說出ABC,但是如果你要他們指出任何一個字母,他們會因為不認得每個字母的形狀而無法做到。同樣地,如果一個練習內觀的人不能認識坐姿的特性,而只是對著自己說或想:坐、坐,他就不算是正確地練習。練習內觀卻不瞭解心理狀態與肉體的不同型態,就像是沒有學習每個字母的形狀就想讀ABC,或是看著一列字母,卻無法閱讀,基於這個理由,我們必須試著去警覺肉體的每一個姿勢與心理的每一種型態,以認識每一個的特別性質及它的不同──既然每一個郡有它自己的特性。我們將因而可以看到這些狀態不停地改變。如果我們以這種方式滋長智慧,我們將體會到心理狀態與肉體的真正特性。
◎ 保持中性的警覺
佛陀曾說,我們必須練習內觀來看清事情,為了做到這點,我們首先必須摧毀對事物之黏著與厭惡,因此,當我們正在對心理狀態與肉體做正念時,必須小心地觀察,保持心理警覺。發展無欲之警覺是對正念之正確態度,就好像觀看演員們在演戲,對還未上場的演員,我們不要想去看他,同樣地,我們不要緊緊跟隨著正要下場的演員,而只應將注意力放在正在演戲的演員;我們的唯一與趣是在看演員表演,而不是在指揮它。我們由五蘊(肉體與心──受、想、行與識)構成,五蘊就像一部電影,日夜不斷地上演,甚至我們在睡覺、坐著或呼吸時亦然,它不斷地以每一個呼吸、一進一出地演著,直到我們死亡,然後開始扮演另一個角色,如此無止盡地演下去,這就是所謂的輪迴。
欲瞭解心理狀態與肉體,不必到他處尋找。我們在練習時,對待任何事情都必須保持中性的感覺,就好像對待一位演員於任何時刻所扮演或出現的角色。我們必須像一個旁觀者以中性的感覺保持覺醒,因此,如果我們的心在徬徨、徘徊,而我們並不喜歡它如此,這樣的態度就不正確,正確的方法是去察覺徘徊、徬徨的本身:我們也應該確實明白,我們是在察覺徬徨不定的心理狀態,我們必須理解,徘徊的心是一種心理狀態,否則我們會誤以為是「我」在徘徊,因而讓我見繼續存在,而不是在消除我見。
就像現在這樣的分析,當我們在警覺徘徊的心時,我們應該檢查看看是否有任何想要這個徘徊的心止息的慾望。
在對徘徊的心做禪修時,如果以為內觀的目的是要讓它消失,這種想法是完全錯誤的。內觀絕對無法以這種方式達到,為什麼呢?因為如此是錯誤地想要控制自然,幻想以為有一個自我可以控制心或強迫徘徊的心消失。現在,如果經由很大的努力而依我們的願望讓它消失,智慧不會因而產生,相反地,只會滋長對某些特別的心理寧靜之錯誤看法與慾望,只要徘徊的心消失時,我們就會感到高興,而且相信我們的禪修很有效,因而加深「自我」、「作者」之幻想。當徘徊的心消失時,取而代之的是專注或寧靜的心,此時,我們感覺可以控制這個世界,而失去體會心理狀態與肉體是無我的,而終究不是一個人所能控制的機會。
沒有人能夠控制或指示心理或肉體的活動至某種特定型式,如果一個人錯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心理狀態與肉體,這種想法只會帶來誤解,事實上,即使一個人不做禪修,也不想讓徘徊的心消失,它終究會消失的,因為任何生起的心必將消逝。所有的心理狀態與肉體都具備三特性,如果我們沒有以理性看它們,那麼誤解即發生,貪、瞋或我見等煩惱跟著生起,而當煩惱出現時,它們會障礙內觀。當心出現徘徊不定,而禪修者不希望這件事發生時,不喜歡的感覺就會發生;當他有了不喜歡的感覺,會企圖以極強的專注來獲得穩定的心,並停止徘徊的心;換句話說,他的心是以寧靜或愉快為目標,自己已經緊緊黏著於定境。正確禪修的人不應該有黏著與厭惡。
禪修者不能經常保持正念的一個原因是沒有正確認識正念的方法,例如,當他在注意一個姿勢時,會發現苦遲早出現在那個姿勢。當苦出現時,他應該去察覺這個苦,絲毫不要去壓抑它,就有如察覺徘徊的心。如果我們藉著專注於苦以壓制它,這樣的念是以貪為目的,而不是僅僅去觀察對象,這也表示追求中道的心理平衡所需的適當心理要素,由於意識轉至好惡感而消失,當我們要苦消失時,這是黏著,當苦並未消失,而我們不喜歡它時,這是厭惡;如果苦正如我們所希望地消失,跟著來的是更進一步的黏著,這樣的修行不是修正念的正確方法:而由於我們總是希望現狀能改變,因而沒能清楚地看到當下現況;如果我們注意到的不是現況,這樣的修行就是離開了中道。我們可以看出,建立平衡中道並非易事;基於這個理由,首先具備正見是極其重要的,我們必須瞭解,內觀並不是出自努力或深定,也不是出於我們希望去知道或理解,而是出於正念。如果我們沒有獲得靈敏的覺察力,即使用再大的努力與定力,智慧也不會產生。
以這個演講為例,當你們在聽演講時,你們之中從未練習正念的人只會自其中獲得少許的瞭解,而那些已經練習過正念的人會因而對內觀獲得一些認識,而如果你非常敏銳,可能在聽演講時即得到深度的內觀智慧;如果你有正見與正念,便可以在任何地方對正在發生的當下事實(不受我們好惡影響)進行禪修,如果我們以正見與正念去注意眼前事實,我們可以在任何時刻達到解脫的第一個階段,就如佛陀活著的時候,經常在他講完話後,許多人會立刻達到不同階段的解脫,因此內觀是源於正見而非努力或深定。
◎ 注意姿勢的改變
現在讓我們回到前面,複習我所談到的內容。為什麼要注意姿勢呢?因為我們這麼做才能體會苦的本質;如果我們沒有注意姿勢,那麼姿勢如何能告訴我們苦的真相呢?再者,如果我們對正念的方法沒有正確的瞭解,我們也不會體會苦。當改變姿勢時,如果我們沒有注意到舊的姿勢是苦的,那麼新的姿勢可能蒙蔽了苦的真相,因此,我們必須保持警覺,很有智慧地發現我們改變姿勢的原因。如果我們在改變姿勢之前能看到原因,那麼新的姿勢就無法掩蓋苦的真相。當我們隨時都察覺姿勢,會發現經過一段時間之後,苦必然產生,而且只有到那個時候我們才想要改變姿勢。當某個姿勢有了苦,我們便不喜歡那個姿勢,而當某個姿勢因為不再令人舒服而不喜歡它時,任何對那個姿勢的慾望將會消失;當對那個姿勢的慾望消失時,對那個姿勢的厭惡會取代原有的黏著,厭惡的情緒跟隨苦受而產生。
就變換姿勢而言,雖然我們曾經喜歡舊的姿勢,而現在卻希望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厭惡:當厭惡進入心中,因為新姿勢比較舒服,慾望即黏著至新姿勢,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任何姿勢都會有黏著與厭離,然而,修行者經常沒有認識到這點。為了察覺到姿勢,練習者必須瞭解到,改變姿勢之前,他應該隨時都清楚為何要改變姿勢,如果我們不知道何以改變姿勢,我們就無法也不會視苦為苦。我曾經問一個修行者是否知道他改變身體姿勢的原因,其中一個回答是他坐太久了,只不過「要」換姿勢而已。這樣的回答當然是不正確的,他的這個原因至少沒有把苦的真相顯露出來,因此,我進一步問他,為什麼坐久了就必須改變姿勢,其中必然另有原因或理由。坐久了而令人「要」換姿勢並非真正原因,修行者必須找到更精確的理由,例如,是什麼理由迫使一個人「要」改變姿勢?如果他是以這種方式追問,會發現自已是受到苦的影響,被迫改變姿勢。任何時刻都是苦在逼迫一個人改變姿勢。
現在,讓我提出反面的問題。一個人可以保持一個姿勢而絲毫不動或不改變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即使我們不想要變換姿勢,不也是被迫去改變姿勢,完全不依循我們的願望嗎?我們在前面提到,有人認為是因為自己想坐,所以坐下,自己想站,所以站立,現在是否也可以說,因為想要坐下或改變姿勢,所以這麼做?就如剛才說的,我們是因為痛或苦,是因為不舒服,所以改變姿勢。這就是為什麼修行內觀的人,必須找到每次改變姿勢的原因;他必須瞭解到,每次改變姿勢都是出於痛或苦,如果任何時刻都能以這種方式理解姿勢的改變,而對當下的事物念念分明,我們將體會存在的基本特性。
◎ 為了治痛而改變姿勢
現在,當我們體認到我們是因為苦而被迫改變姿勢,我們應更進一步質疑,找出是否另有別的理由,如果回答是為了舒服所以改變姿勢,這是不正確的,因為這是對快樂的扭曲。正確的答案是我們為了治痛才改變姿勢,不是為了追求快樂而改變姿勢。錯誤的回答是出於誤解,如果對改變姿勢的原因沒有正確的認識,煩惱會因而滋長。
變換姿勢以對治痛苦的現象顯示我們隨時都必須治療它們,既然隨時治痛的情形與不斷地吃藥的情形類似,我們不應該誤判,以為變換姿勢的理由是為了求得快樂。這就像慢性疾病的療養一樣,我們一點也不該視療病與治痛為快樂的事。
舊姿勢的苦容易理解,新姿勢的苦則不易理解;一個人有了智慧可以看穿新姿勢的苦,如果沒有智慧,貪必然生起,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設法找出新姿勢的苦在哪裡,有什麼方法呢?方法就是要瞭解為什麼我們會改變姿勢。當我們理解到,我們是因為有苦受所以改變姿勢,我們還必須更進一步理解,事實上,任何姿勢都是有苦的。坐會成為苦,站會成為苦,因此我們才會改變姿勢;所有姿勢都會變成苦,所以必須不斷地改變姿勢,我們躺下一會兒,苦就會產生,剛開始時,我們認為躺下是快樂的,所以我們要躺下,但經歷了一會兒,我們注意到它也是苦的,因此我們瞭解,苦,這個事實是可以在任何姿勢發現的。以這個方法去理解各種姿勢,那麼以為他們是快樂的錯覺必將消失,只要我們以為任何姿勢是快樂的,錯覺即生起,我們將無法消除它們。
正如前述,理解舊姿勢的苦是容易的,因為苦受較明顯,但是要理解新姿勢是苦的就不容易。我們必須辨認出不同型態的苦,體會隨時都要改變姿勢或治苦的必要。能理解所有形成、身與心之本質是苦,就是智慧。(《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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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振鵬
現代人生活繁忙,不可能有很多時間靜坐,但是這並不表示現代人沒有時間修行。修行有戒、定、慧三學,現代人雖然沒有很多時間可以靜坐,但是,戒和慧卻是隨時隨地都可以修的啊!
持戒,不但具有道德上的意義,更真有修行上的功德。一個時常犯戒的人,人際關係一定搞得一團糟,而他的心必然也是混亂不安的。犯戒而帶來的心境和處境,是絕對不利於心智的開展。相反的,時時守護自己的行為和語言而不犯戒,他的心境必然平和,他的人際關係也必然良好,雖然他沒有很多時間做形式修行,如靜坐、經行,但是他已經邁向修行成功的第一步了。
根據《阿含經》的記載,只要完美地持戒,及一些些的定慧,就可證得初級聖果。可見持戒的功德是非常大的。我們不可能沒有時間持戒,這一項利己、利他,又不費時間,且成效又大的法門,我們應該依戒來修,即修習七聖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兩舌(搬弄是非)、不惡口、不綺語。
定學方面的靜坐、經行,若沒有特別安排時間來練習,只要在走路的時候,把走的色身當成一個客體,好好的觀察它吧!而一天之中,總會有一些空檔時間,即使只有三、五分鐘或者只有短短幾秒,我們只要好好的注意入息、出息,這樣就可以很快速的使心平靜下來,對修行、工作都有很大的幫助。如果說,在時間並不充裕的生活條件下,一定要在每天的某一段時間靜坐半小時,另一段時間靜坐一小時,再找一段時間走半小時,那反而是一種執著。同時,這種修法,對現代人的作息而言,可能會難以調適或增加挫折感。但是,如果有機會靜坐或經行久一點,而有足夠的能量來止息煩惱,那是最好的了。
慧學的四念處,是時時都可以修的。身體的感覺、動作,感受的痛苦、快樂,各種心境和接觸人事物時的反應,都要保持覺察。被人稱讚了,被人罵了,趕工作,接觸陌生人,去做不願意做的事,害怕、生氣、好笑、悲傷,不管處於任何情境下,都時時保持覺察。
我覺得修四念處最大的好處是情緒會比較穩定,能夠分清什麼是需要?什麼是欲望?情緒穩定,比較容易專心,做事也比較有效率。分清需要和欲望,把有限的時間精力投注在需要上面,是明智的,也顯得事半功倍。因為需要可以很容易達成,但是欲望往往是在現有因緣之下,不易達成,且徒增疲累和煩惱而已。
總結一下,持戒可使心境和處境處於良好的狀況,有利於進一步的開展心智。走路時,好好的觀察;平常多利用零碎時間注意呼吸或靜坐;時時保持覺察,注意觀察身心,可使情緒穩定,增加工作效率。分清需要和欲望,把有限的時間精力投注在有意義的事上,可以無怨無悔無惱:不追逐欲望,以減免憔瘁及痛苦折磨。現代人應該多多思考把佛法應用在繁忙的生活,不要以沒有時間修行為由,而蹉跎一生。(《嘉義新雨雜誌》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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