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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雨月刊》第13期 (19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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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期 目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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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的話
這一期推出社論〈當前社會與佛教〉,檢討現前社會的缺失和佛教徒的責任。〈皈依佛〉強調人間佛陀和皈依的現生意義。譯稿〈六道〉描述六種類型的心態在世間輪迴不息,人類具有解脫六道輪迴的可能。〈懺悔的積極意義〉表達反省和改善不可分才有意義。〈夫妻吵架〉一文提供夫婦解決糾紛的方法。〈修行日誌〉記載心路歷程。我們轉載了司馬文武的一篇文章,希望引起佛教徒關心台灣文化建設。並歡迎讀者來函討論。
有讀者來函談及上期「訪印順老法師」筆錄一文,稱「答問中雖有一些似乎避重就輕,但全體在平凡﹑平淡之中,卻蘊含有深刻義理,對於時弊更是一針見血,而且在語調之中並沒有火氣,這些都是我所做不到而甚感佩服之處。」由於顧及老法師體力,筆者想利用有限時間多問一些問題,所以並沒有採用「追根究底」的問法;筆錄出來,也意在提供讀者思考的題材。在這裡,編者順便提起,老法師在〈遊心法海六十年〉十九頁中說到,「人間佛教緒言」﹑「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人性」﹑「人間佛教要略」,只是全部「人間佛教」的「緒論」,但由於外緣紛繁,沒能繼續講出。現前的佛教和社會急切需要人間佛教的指引,希望老法師能將人間佛教的全論寫出,供給教界做參考。(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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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社會與佛教
╱社論
佛教不是一神教,也不是多神教,佛教的特色不在「神」教,佛教的特色是「佛」教。「神」還留有自我臆想的自戀情結,「佛」教的目的是要教人離開自我中心,而不是去討好神的自大或向神的自負看齊,「佛」是透過戒﹑定﹑慧,斷除無明與貪瞋的解脫者,一生四十五年的教化,破迷啟悟,奠定人類由「無明」轉向「文明」的歷史關鍵。簡要地說,佛教就是佛陀的人格教育,一種在情緒上﹑態度上﹑價值取捨上超越凡情俗見的智慧之教。身為佛教徒的責任,就是好好學習佛陀的人格,把握時間(精進),傳播佛陀的智慧與精神,俾使社會「無明」更少,「文明」更多,以彌補當前家庭﹑學校與社會對人格教育的輕視與缺失。
當前社會的人格缺失,主要是「銅臭味」很重,有下列症狀:價錢優先於價值,投機優先於投資,個人利益優先於社會公益,營利事業優先於教育事業,資源開發優先於生態維護,工業生產優先於污染防治,巧取豪奪優先於公平分配。
一個人染上「銅臭」症狀,必然輕視教育,輕視文化,事業上「唯利是圖」,家庭上「賺錢的是老大」,個人生活則酒色財氣,與人往來則任性恣意﹑貪婪妒嫉,症狀越多,內心衝突越多;症狀越重,內心折磨就越為痛苦,一俟「銅臭」滿身,人品就淪為「當舖人格」,待人處事全憑鈔票多寡來斟酌份量,與人相處不再有適當尊重與款款深情。
「銅臭味」用現代話來說,就是拜金主義,衡量一個人有沒有份量,全看他有多少資產,衡量一件事值不值得做,全看它能否賺錢,不但要賺錢,還要看是不是有超額利潤。金錢使人對外在情境具有某種程度的控制力,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越習慣用金錢來操弄感情,人的感情世界就越被架空,內在情操瓦解,人就變得空虛﹑冷漠和被動,不再有關心內在生命成長的活力。
日常生活不是互相麻醉的飯局﹑牌局﹑球局﹑打屁(瞎掰),就是上班不與人往來,下班看電視球賽,眼光膚淺,說話沒營養。傳播媒體報導的,不是哈哈鏡般失實,就是譁眾取寵的討好讀者或觀眾,人越來越缺乏面對事實﹑容忍異見的開放與雅量,越多缺乏維持生命活力所需的熱情﹑好奇與冷靜(熱情導向關心公益,好奇導向科學,冷靜導向心平氣和)。
對治之道當然是對症下藥,針對人的身心五蘊等種種積習,澈底整頓,用佛教的術語來說就是「止觀雙修」,修止(定)又修觀。
修行不是神祕或神經兮兮地與「神」往來,修行也不是教條式的拿起傳統道德規範來約束自我,前者可能因感染「神」的自我迷惘而非因計因,凡事以「信不信神」為價值取捨的終極判斷,後者則老是像佛洛伊德說的自我夾在「本我」與「超我」間鬥爭衝突,服從「超我」,太壓抑了自我;服從「本我」,又太放縱了自我,放縱也不是,壓抑也不是,搞到最後,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止」的修行使人不散亂,「觀」的修行使人不昏沉,止觀雙修就能做到不散亂﹑不昏沉﹑心平氣和﹑神智清明,面對五蘊,如實知,如實見,生理有生理的因緣,感受有感受的因緣,想像有想像的因緣,行持有行持的因緣,意識有意識的因緣,因緣生﹑因緣滅,不主宰也非聽天由命,洞澈因緣而八風不動,自在無畏而深入社會,積極改善交通,防治生態污染,淨化環境;改革金融制度,革新財稅運用,發展經濟;爭取言論自由,提高教育預算,平等參政;關心學生所學,加強智慧思辨,成就人格。
當前社會「銅臭味」那麼重,問題癥結歸因起來,關鍵還是在各級教育忽略人格的修行,面對這個「勢如水之就下」的現象,佛教中流砥柱的責任相當堅鉅,身為佛教徒,沒有藉口,沒有延宕,只有精進不懈,努力以赴,庶幾無慚無愧。(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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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佛
/釋顯如
佛、法、僧是構成完整佛教的主要內涵,稱之為「三寶」。佛弟子便是以三寶的開展作為生命的皈依處,一切的作為無不皈向三寶。如果現生不能行踐「皈依」三寶的意義,那麼所謂「歸依佛不墮地獄,歸依法不墮餓鬼,歸依僧不墮畜生」,只是一串口頭禪而已,皈依的儀式不可能化為來生的護身符。為什麼三寶的開展值得作為人生嚮往的目標﹖有心人有必要加以探究。這裡先討論皈依佛的意義。
「佛陀」意為「覺悟者」,就是成就了如實知見的智慧,解脫了貪婪、瞋嫉、和愚痴的困擾,體現了自在、寧靜和清明的境界,能夠隨遇而安,誨人不倦。解脫者主要是具足了健全的心智,消除了常人的幻想執著,而不是練成了什麼「金剛不壞身」或「無所不能」的神力,「無所不能」是違背佛陀教義的俗見。歷史上的釋迦牟尼佛所以能帶給弟子們無盡的懷念,只是意味著他的人格達到完善的境地,使人樂於親近學習,麻木無情的冷漠或孤芳自賞的嚴峻,在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
皈依佛,是以實現覺者的完善人格,做為人生的終極目標而念念不忘,時時努力,改善自己的貪、瞋、癡等人格的瑕疵,而不是把皈依佛當作投靠一個保佑自己萬事如意、賜福免難的保護神。然而,為什麼無貪、無瞋、無痴的解脫者值得每個人做為追求的目標,安身立命的所在﹖
「追求幸福的人生」可說是每一個人的理想,然而什麼是「幸福」,卻不見得每一個人都有相同的答案。每人的好惡不同,幸福的標準也自然不同,但不外是:美滿的家庭、稱心的工作或事業、榮耀的社會地位等等。一般人在追求這些「理想」時,以為那些就是幸福所在;然而,感情有了寄託、生活有了保障、鴻圖得以大展,就是幸福了嗎﹖有了這些理想以後呢﹖在「無常」的大風之下,這些「幸福」隨時可能破滅,有了「幸福」,也就有了「幸福」消失的隱憂。即使有了「幸福」,還是免不了無聊、空虛和惶惑的侵襲;莫名的焦慮使人感到窒息,情緒的高低潮使人做出一些無意義的行為;欲望的吸引或滿足,使人暫時忘卻空虛,卻不能持久;不管多麼忙碌或如何迴避,當疲累和無能為力的時候,被忽視的空虛不安便又再度浮現;午夜夢迴,也難免自問「人生的意義何在」。較為理想的「幸福」內涵,應該是一種內心持續的寧靜,而不是散亂的亢奮。內心的寧靜來自空虛不安的消除,而空虛不安則來自貪、瞋、痴等積習的蠢動,所謂覺者,就是洞澈了貪瞋痴的虛幻性,消除了貪瞋痴的干擾;內心寧靜並不等於無所作為,而是以清明、慈悲的心胸面對著世間的一切。皈依佛,就是以覺者為榜樣,面對自己的貪瞋痴而求其澈底的解決,進一步幫助周圍的人。
佛陀是人間的一份子,經由精進不懈而達到心智的充分開展,掃除了自我迷蒙,達成獨立健全的人格。皈依佛,不是為了免於墮地獄,而是崇仰覺者智慧、慈悲和自在無礙,確認這是人類的至高成就,願意以此成就做為我們人生奮力追求的目標;確認內心的貪婪、瞋嫉和痴迷是人間動亂不安的主要根源,而人格的完善發展則是人生問題的根本解決之道,也是人生真正的意義所在。
以覺者的完美人格做為人生的依歸,必然是念念不忘消除自己的貪瞋痴。「念佛」是念念不忘佛陀的德行,念念不忘照見自己的缺失,力求改進。時時憶念佛陀是人類的導師,他的完美人格,表現在對人性的洞察和對人世間苦難的關心,沒有因自己的超脫而自得其樂。據早期經典的記載釋迦牟尼佛所教化的弟子,不分階級、貧富、賢愚、老少,包括王、臣、后、妃、商、農、屠夫、妓女、土匪、奴隸等,他都隨時隨地表現出慈悲無畏,他的服侍病比丘,為盲比丘穿針線,排解種族紛爭,消彌戰爭,禁咒語,斥牲祭,充分表現了積極的人生,甚至臨命終時,還諄諄教誡最後的弟子。釋尊的一生,表現了覺者的典範──佛出人間,而並沒有棄離人間,相反地不斷地努力淨化人間。解脫者的隨緣度生,並不是無可奈何的等待,而是能夠有效的運用因緣條件。
釋尊的為法為人,慈悲無畏,留給佛弟子無盡的懷念,印度佛教的初期,不許塑造佛像,念佛只是憶念佛陀的德行(功德),鼓舞學者的嚮往之心,等到造像的風氣盛行,念佛變成觀想佛陀的相貌莊嚴、持念佛陀名號,祈求見佛感應、逢凶化吉,「學佛」的情操變了質,「佛弟子」不再重視釋尊的人間風範,把佛陀想像為無所不能、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祈求佛陀給與現生的如意、死後的接引。後代的印度佛教甚至提倡成佛要三大阿僧祇劫之久,把成佛說得極為艱難,只是在滿足一些佛教徒高推自家教主的自大和虛榮心理罷了,對世人並沒有好處。把釋尊的「緣起無常」換成了定命論,這又是一些什麼樣的佛教徒﹖俗見和擬想神化了人間的佛陀,流傳中的佛教蹈入婆羅門教祭祀祈禱的老路,終至喪失了原始佛教的朝氣和活力,退墮為懦弱(自己怕造業卻姑息別人造業)、無知(神佛不分)、冷漠(不聞問世間事)和自私(祈福消災),不再與佛陀的悲心相應。忽略了「覺者」的意義,從而漠視佛教──覺者的教化──以智慧斷煩惱的宗旨,轉向現生福佑的祈求或死後的接引,自立立人的佛教被矮化成凡情俗見所仰賴的神教。把「佛陀」神化了,相對地疏遠了人類和佛陀之間的距離,也相對地忽略了個人淨化社會的責任。
佛陀是我們學習的對象,不是祈求的對象。人生的問題在於如何心安理得,坦然面對現實,而不是忙著擔心未來的吉凶禍福。做為一個佛弟子是要學習佛陀的奮發自立,而不是一味無柰的依偎在佛陀的座下。真心以覺者的完美人格為人生依皈者,應該起來共同努力恢復佛陀釋尊的本貌,正本清源,探討釋迦牟尼佛的教化到底是什麼,探討歷史上的釋迦牟尼佛到底如何發揚人性的光輝,深入世間的苦難並為苦難的世間做一些有意義的努力。
(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本文已收錄在《顯如法師文集》—法雨道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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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
/王麗文 譯
他還在「地獄道」時,他試著踢﹑扒﹑推開他房子的牆。「地獄道」的經驗是很可怕和恐怖的。他發現自己正走在一片廣大的熱紅鐵上,被鍊鎖著,身上有著黑記,將被分屍,或在一個熱鐵籠中被活烤著,或在大鍋中被活煮著。以上種種和其他的地獄幻覺,都是受一種幽閉的恐怖和攻擊所造成的。這是一種被陷在一個小空間,沒有空氣,無法動彈的感覺。當陷入這樣的情況時,他不但嘗試毀掉令他恐怖的牢牆,甚至想以自殺來逃出煩惱和持續的痛苦。但他又不能做到,自殺的企圖徒然增加折磨。他愈掙扎著要去毀掉或控制那些牆壁,那些牆就愈顯得堅厚和緊迫,直到他的急切攻擊變得疲弱,他才不再與牆作戰,停止與牆扯上牽連,也停止與牆溝通。他變得癱瘓﹑凝結﹑封閉在痛苦中,不在掙扎或逃離。他經驗到了困凍在粗糙﹑不毛和荒涼地域裡的種種痛苦。
他因逐漸疲乏而放棄掙扎,「地獄道」的緊迫逐漸消退,他開始放鬆起來,突然他理會到可能有一個較為開闊的途徑,他渴望一個新的境地,這就是餓鬼道──艱困和渴望脫離的心態。在「地獄道」時,他因為忙於掙扎而沒有時間去考慮脫離的可能性。現在他極渴望較為舒服寬廣的境地,而且幻想著各種方法去滿足他的渴望。他可能想像著看到遠處有更多的空間,但當他趕到那裡時,卻發現是一片廣大而可怕的沙漠。或者他可能看到遠處有一棵大果樹,等到走近時才發覺根本沒有水果,或者有人看守。也許他還會飛躍到一個看來茂盛肥腴的山谷,結果卻是一個充斥有毒昆虫以及腐爛菜蔬的難聞氣味。在他每一個幻想裡,他看到滿足的可能性,想去掌握時,卻又很快地失望。每次都好像快獲得快樂,卻又恍然若失地從痴夢中醒來。但是強烈的渴望使他仍不膽怯而不斷去追求可以滿足的未來。失望的痛苦使得他對自己的夢想愛恨
交織。夢令他銷魂,好夢成空卻又令他有被排拒的痛苦。
「餓鬼道」的痛苦折磨,不在苦於找不到他所要的,而是苦於那種難以滿足的渴望。他或能找到許多食物,但卻毫無興趣碰它,或者吃個精光然後又想要更多。因為,根本上,他迷惑於「渴望」本身遠大於「滿足渴望」。滿足渴望的意圖很快地受挫,使他一再陷於渴望。所以「餓鬼道」的痛苦和飢餓,就如「地獄道」的攻擊性和其他各道的習性,使得他亢奮地要去執拗自我,並且和外境拉關係,以確保他的存在成為真實的個體。他害怕放棄他的安全和娛樂,他害怕走進那不可測的外界,寧願留在他所熟悉的牢獄中,而不管其中會有多麼痛苦和壓迫。
然而,當重複地受到挫折之後,他開始感到憤懣和認命,開始減少飢渴的強度,進一步而放鬆為對外界做各種習慣性的反應。他忽視其他方式的生活體驗,由於依賴舊有的一套反應,因而限制了他的世界;一隻狗會聞任何牠碰觸到的東西,一隻貓永遠對電視沒興趣,這就是「畜生道」,一個愚蠢的世界。他對週遭視而不見,也拒絕去開展新的領域,攀附於熟悉的目標和煩惱刺激;沉醉於安全﹑自我滿足和熟悉的世界,並且將注意力固定在熟悉的目標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逐著。所以「畜牲道」常以豬做為標幟。豬只會吃牠鼻子前面的東西。牠不看左右,一味向前,不管是否要游過大泥沼或面對其他障礙,他只是一味扒著﹑吃著出現在眼前的東西。
終於有一天,他開始理解到他可以選擇快樂和痛苦,他變得有些聰明,會辨別快樂和痛苦,並努力擴大快樂﹑減少痛苦。這就是「人道」──有「分別心」情感的領域。他開始懂得停下來想他為什麼追求。他變得有分別心,會考慮選擇,想得多些,於是有更多的希望和害怕。這是「人道」,一個有感情和機巧的世界。他變得更聰明了,他不再只會抓取,他開始探索,用心地感觸,比較東西。如果他決定要什麼東西,他會試著去抓﹑去取﹑去佔有。例如:如果他要一件漂亮的絲織品,他會去不同的店去感覺他們的質料,然後看看其中有沒有他所想要的。當他看到了他要的,或是相近的,他會有所感受並說噢,這是對了。漂亮吧﹖我想這是值得買的。付了錢然後帶回家向朋友展示,要他們觸摸﹑欣賞美麗的衣料。在「人道」,他常想著如何擁有令人愉快的東西:「也許我應該買個小熊放在床上──一個可愛﹑柔暖﹑毛絨絨的東西。」
然而他發現,儘管他聰明得可以操弄他的世界去達到快樂,可是,他仍然不能讓快樂持久,也不能經常得到他所想要的,他煩惱著他的疾病﹑老化﹑死亡,以及所有的挫折和困難。痛苦老是伴著他的快樂。
於是,他開始很邏輯地演繹出天堂的可能性,一個毫無痛苦﹑完全快樂的世界。他想念中的天堂也許是獲得極大的財富﹑權力或名聲──任何他所期望的世界所應有的東西,心裡因而充滿去成就和競爭的意念。這便是「阿修羅道」,一個嫉妒的神界。他夢想著一個超越人道苦樂的理想世界,也不斷地要加以實現,同時要比任何其他人好。不斷的追求某種完美,使他急切與他人比較,以顯露他的進展。由於增進對念頭和情緒的控制而增強了心力的集中,他比在「人道」時,更成功地掌握他的世界。但是他急急求最勝﹑求主宰的心,使他感到不安和焦慮,他必須經常費力去控制他的地盤,征服各種威脅,永遠為了主宰他的世界而戰鬥。
企求勝利和害怕失敗,不僅帶來存在感,也滋生苦惱。他一再失落了他對終極目標的眼光,轉而為求好心切的企圖心所驅策,沉迷於競爭和成就,尋求快樂和吸引人的景象,即使超出他的範圍,也要設法劃入他的地盤。當目標太難而不能實現時,他會從掙扎中羞退開,責備自己訓練不足,不夠努力。他陷入一個理想不能實現﹑自責和害怕失敗的世界。
最終他可能達到他的目標──成為億萬富翁﹑或國家元首﹑或名藝術家。剛實現目標的時候,他還會覺得有點不安,但不多久,他意識到他確是成功了,他就在天堂裡。然後他開始放鬆下來,隔離所有不喜歡的事物而沾沾自喜地享受他的成就,這時候,他就像催眠狀態那樣自然地專注。這個幸福榮耀的狀態就是「天道」。就形體來說,天神由光所組成,他們不受血肉之身的限制,如果他們要做愛,只要互相微笑注視著就行了,如果他們想吃,只要把心轉向可口的景象就可以了。這是人類所期待的烏托邦世界,所有事都不費吹灰之力,自然又自動。此時,他所聽都是音樂,所看都是美色,所感都是樂受,他進入一種自我催眠﹑心力專注的自然狀態,擋住了所有令他苦惱或不想要的事物。
接著,他發現他可以超越這色界天的感官快樂與美境,而進入一個無色界的禪定境界。這是六道中最洗鍊的境地。他意識到可以進入一個純精神的愉悅裡。最精微又最持久,他可以保持他牢實的自我,並擴展他原來的牢牆達到近乎包容整個宇宙,因而征服了變化和死亡。最先,他停留在無限空間的想法中。他看著無盡空間。他把他的先見套在世界上,創造無盡的空間,並且感受著這個經驗。然後下一個步驟是集注意力於意識無邊的想法。他不但停留在無邊空間,更停留在讓他經驗無邊空間的聰明裡。自我注視著無邊空間與意識,自我的領土完全擴展了,即使是他本人也無法想像他的邊處在多遠。自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野獸。
自我不斷延展,結果連自己也搞不清楚邊界,不論怎樣劃都劃不全邊界。最後才結論說界標無從劃定。自我的大小無從意識或想像,因為它包括一切事,不能定義成這個或那個,自我因此變成「非此,非彼」的觀念,此意味著它無從理解或想像它本身。最後自我又了解到不可理解和不可想像本身也是一個概念,於是自我又走到一個「非非此,非非彼」的觀念。這是迷惑的輪迴心所能達到的最高禪定層次。
他開始設法達成他的最高成就,但他還是沒有超越他所依賴的二元邏輯(兩分法)。他房子的牆依然堅厚,仍然有細微的自他分別在其中。透過他的投射的聯合,他可能達到一個暫時的和諧﹑平靜和安祥,但那只是個細緻地僵滯而封閉的世界。他變得與牆一樣堅實,達到自我成就。他仍然想要使自己更安全﹑更強大,仍然對世界和自己有成見與固執的觀念,仍對識蘊有嚴重的迷惑。因為他的意識狀態依於集中力,他必須繼續保持和檢查他的成就。他把這樣的無色界天當成涅槃,其實仍是短暫的自我狀態。
遲早這種自我陶醉會磨蝕掉,然後他又開始痛苦。他感到威脅﹑困惑﹑脆弱而又陷進阿修羅道中。可是阿修羅道的焦慮和忌妒呈現壓倒性的強烈,他於是滿心想弄清楚是什麼地方出錯了。所以他回到人道。但人道還是一樣痛苦,仍在想什麼地方出錯了,愈想就愈多痛苦和困惑。他一逃開了猶疑和人所特有的聰明,馬上又陷入畜生道,忽視外在的一切,凡對他狹窄的生活和熟悉的安全有挑戰的,他就裝聾作啞。但是外在環境又不斷刺激,他又渴求更多的東西。對天道的懷念變得更強,掙扎著想要回去的強度也在增加。他幻想自己在享受天道的愉快,但是來自幻想的滿足是短暫的,他很快的發現自己又在渴望中。他的進取加劇,他的環境予以同樣的反擊,火熱的感覺和幽閉恐怖的情形又回來,他又回到了地獄道。他從地獄到天堂走過一圈又一圈,毫不間斷。這個不斷掙扎﹑成就﹑覺醒和痛苦的循環就是輪迴。
他如何能離開這個看來無盡地自我封鎖的禁錮循環﹖人道的出現展示了打破業力鏈鎖(或輪迴)的可能。人類的聰明和抉擇力,使人能反問整個掙扎的過程。他有機會反問耽溺性的攀緣﹑求取,反問他所經驗的世界究竟是實是幻。要做到這些,他必須發展全面的自覺和超越凡俗的知識。全面的自覺讓他看到他所掙扎的地方,以便去面對它諷刺和滑稽的本質。不再掙扎,因為他經驗到掙扎以及掙扎的徒勞無益,他笑走了他的幻覺,他發現他不再與牢牆鬥爭時,牆變得不再惹厭﹑堅冷,而是溫暖﹑柔軟﹑可以進出的。他發現他不必從另五扇窗中跳出去,或推倒這牆,或就此住下來,他可以穿牆而去任何地方。此所以「慈悲」被形容為「柔軟而高貴的心」。那是一個柔軟﹑開放而溫暖的溝通過程。
清晰而精確的超凡俗知識可以讓人從不同的角度去看他的牢牆。當他開始意識到世界並不在他外面時,他開始了解到是他的兩分態度將「我」和「他人」一分為二而造成問題,他開始瞭解是他使牆更堅硬,是他的狂心把自己放進牢牆中。同時,他也開始意識到,要從牢牆中解脫出來,他必須放棄逃脫,如實知見那牢牆的本樣。
(王麗文譯自"The Six Realms" of Cutting Through Spiritual Materialism
by Chogyam Trungpa)(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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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真的有錢嗎?我沒有看到!
/司馬文武
〔編者按:這篇文章原刊登於台北『新新聞週刊』,作者司馬文武指出台灣外匯那麼多,社會卻充斥匱乏和空虛,值得所有佛教徒一起來關注,特轉載如下。〕
許多新聞媒體或政府官員,都經常提到台灣有七八百億美金的外匯,說台灣有錢了,不論到大陸探親或到外國觀光,大家都要向我們拋著欣羨的眼光,各國公司都想來台灣撈錢,台灣神氣起來了﹗
初聞佳音,也引起一陣空虛的光榮感。但繼而一想,台彎真的有錢了嗎﹖錢在那裡﹖誰有錢﹖有錢何用﹖
看看我們的周圍環境:空氣污染那麼嚴重,都市上空泥塵籠罩,焚化爐蓋不起來,環保署大嘆沒錢難辦事,錢在那裡﹖學校裡六十位學生擠一間小教室,學校沒有像樣的運動場,地方政府大嘆財政困難,台灣真的有錢嗎﹖住屋建築醜陋,交通混亂不堪,有錢何用﹖休閒度假無處去,文化藝術品味低,這是有錢的社會嗎﹖
手上一大把現鈔,並不算有錢;有錢也不算富有。就像「價格」不是「價值」,我們也不能把一把現鈔,當作真正有錢。
那麼多現鈔從何而來,令人好奇。什麼生意會有此種暴利﹖股票﹖房地產﹖大家樂﹖熱錢﹖樣樣都是投機來的。
有了大筆現鈔之後,很少人願意在台灣作長期投資。要投資則可能到大陸試試,看能否在同一個文化的地方如法泡製一番。
我們有那麼多外匯,但台灣的金融制度卻相當落伍。國際化口號叫了幾年,外匯買賣的管制仍然苛細繁雜,金融操作員素質低,外匯操作仍賴特權新貴,根本談不上現代化。我們國民所得五千美金,但金融制度仍停留在一千美金的心態。
有錢何用﹖到那裡投資﹖到那裡儲蓄﹖富格林和鴻源集團就專門吸收這些錢。有錢不放在這些投資公司,要放在那裡﹖
政府在這當中做了什麼事﹖除了拿這筆外匯大做宣傳之外,幫了什麼忙﹖盡了什麼力﹖
這麼有錢的社會,奇怪的是,制度﹑法律亂七八糟,黨政首長一個個倦勤請辭,每位部長都感受到太大的壓力和責任,都充滿挫折感和無力感,都說快幹不下去了。
是什麼毛病,民間這麼有錢,政府卻又這樣無力﹖
台灣真的有錢嗎﹖我沒有看到真正的錢。
在那麼多外匯之下,我只看到匱乏和空虛,看不到金錢所帶來的富足和信心。
(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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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吵架
/林家興
「結婚的人沒有不吵架的」,這個常識並不能夠使夫妻把吵架當作一件不關緊要的事來看待。從我們周圍所認識的夫妻來分類,夫妻處理吵架的方式不外有下列四種:(1)一方離開現場,比如太太回娘家或先生出門避風頭;(2)雙方不再說話,不再彼此理會,比如先生自顧自的看書或報紙,太太自顧自的看電視;(3)一方趕緊向另一方道歉,希望息事寧人,比如先生買花,親吻,求寬恕,希望太太不要繼續生氣;以及 (4)雙方針鋒相向,互相責備,看起來是希望把爭吵的是非曲直弄個清楚,其實更混亂。
第一種方法是一個逃避現實的方法。夫妻雖因一方的離家,暫時使衝突的氣氛緩和淡化,可是問題的癥結仍在,造成夫妻吵架的原因沒有解決,夫妻也沒有因為吵架而學到什麼,以後夫妻再次爭吵的機會會重複出現。
第二種方法是雙方不再彼此理會,這也是一種逃避問題的方法,並且帶著很強烈的冷漠在裡頭。夫妻雖然繼續生活在一起,由於冷漠心的發展和蔓延,夫妻將會同床異夢。彼此恩愛和關懷的心將會逐漸被怨恨﹑失望和不在乎的心所磨掉。
第三種方法是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這是一種壓抑自己,尋求表面和解的方法。如果道歉的一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是為了避免夫妻衝突的擴大和惡化,趕緊以低姿態委曲求全,以便夫妻同歸於好。這個方法固然暫時平息對方的情緒,停止衝突的延續,然而還是沒有面對夫妻吵架的癥結。長此以往,道歉的一方不得不常常壓抑自己的情緒;日積月累的壓抑很可能導致缺乏自信,整天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情,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但是人又不可能長久壓抑地去忍受這種夫妻關係,誰能一直重複道歉而內心又實在不服氣﹖久了就皮了,厭了,怕了。
第四種方法是惡吵。夫妻誰也不怕誰,要吵誰怕誰,嗓門大的,大吵大嚷,力氣大的摔碗盤﹑丟鍋子。這方式看似面對問題,事實上,雙方都在氣頭上,由於情緒與暴力的干擾,新仇舊恨交相襲來,使得問題不僅未得解決,反而益形混亂,雙方吵到最後竟忘了為何而吵。
以上四種方法是大家手中現成的方法,也是每對夫妻在吵架的那一時空之下,自認為最好的辦法,很可能是當時他認為最不得已,但確是最好的辦法。現在,我希望藉這個機會向大家介紹第五種方法。
第五種方法是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首先夫妻要隨時隨地觀照自己的「身心緊張﹑情緒起伏﹑念頭飄轉﹑非因計因」,如此我們才有可能在吵架將起未起時,澄清問題的真象。讓我們想一想,當我們吵架的時候,我們的身體一定是處於緊張備戰的狀態。情緒生起的是憤怒﹑怨恨或冷漠。念頭徘徊的是「我怎麼會跟這種人結婚﹖」「他一定不再愛我了」。若隱若現的動機不外是「你怎麼可以不體諒我,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我的話你為什麼不聽,你故意要氣我是不是﹖」一般吵架中的夫妻由於沒有觀察四念處的習慣,難免被自己的情緒和主宰慾牽著鼻子走。再聰明的人,如果很情緒化,他的智慧和判斷力,一定很難發揮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麼心理學家自己也常常掉進上述四種無效的夫妻吵架模式。
現在我們來比較一對沒有和一對有觀察四念處習慣的夫妻如何處理吵架的情形。李先生下班回家後坐下來看報紙,李太太正在做晚飯。廚房裡發出不平常的鍋盤碰撞聲。李先生隨口問一聲,「什麼時候開飯啊﹗」李太太悶悶不樂,覺得先生真不體貼,衝口說道:「要吃飯你自己煮。」李先生聽了很生氣地問道:「你怎麼啦﹖我只問你幾時開飯,你就給我擺臉色,你是什麼意思﹖」李夫妻於是按上述四種公式之一繼續爭吵,幾天下來,兩人心情之壞可想而知。
隔壁丁先生回家後,正坐下來看報紙。丁太太在做晚飯,廚房裡傳出比平日不尋常的鍋盤碰撞聲。丁先生感覺到有事不對勁了。他先是發現自己被這聲音嚇了一下,不高興﹑不耐煩的情緒漸次升起,欲張口責備對方的念頭也快出現。當丁先生察覺一圈自己有備戰的狀態時,他先讓身體放鬆,讓不耐﹑反感的情緒冷卻,心上只問,「她為什麼不高興﹖有什麼事﹖」丁先生走進廚房並說道,「等一下再弄晚飯,我想瞭解妳為什麼不舒服,好嗎﹖我們談一談﹖」丁太太放下鍋鏟,也覺察著自己的煩暴怒氣﹑緊張的肢體,試著清楚地說出她不高興的是先生在家的時候,不是看電視,就是看報紙,也不到廚房來講講話,自己悶了一天,想要有個伴講話,覺得和先生結婚都快十年,先生連這一點都不瞭解,心裡愈想愈氣,感覺又委屈又不滿。用聲音來抗議,叫先生看報紙也看不下去。丁先生專心聽完太太的敘述之後,覺得自己的確有所疏忽,他早已把太太做飯視為理所當然。於是丁先生向太太道歉自己的疏忽。丁太太也同意自己用吵鬧的聲音去表達不滿並不適當。雙方並繼續談,心中有問題與不滿時,自己要先想如何讓對方瞭解,而不是先假設對方「應該」早就明白。這樣才能有效溝通與瞭解彼此的需要,而不必讓混亂的情緒蔓延開來,並持續爭吵。
正在吵架中的夫妻,沒有不希望趕快結束爭吵的,可是為什麼雙方卻又不由自主呢﹖對於正在爭吵中的夫妻,首先要及時觀照自己的身心狀態,設法放鬆緊張的身體,降伏高張的情緒,平心靜氣觀察自己的言行是出於慈悲心還是出於主宰慾。如果是出於慈悲心,為甚麼對方感覺不到﹖是不是我的表達不清楚或不適當﹖自己要如何改善,使得溝通有效﹖如果是出於主宰慾,不妨檢討主宰慾的來龍去脈。
當雙方開始觀照自己的身體﹑情緒﹑念頭和動機時,心情會逐漸平靜下來,智慧和關心會逐漸抒展。這個時候,雙方可以一起坐下來,重新回顧起情緒,捲入爭吵的經過。彼此分享自覺到的部分缺失。藉著這種互相關心彼此成長的態度來討論,溝通自然變得容易和有效。當爭吵的癥結找出來之後──例如,由於疏於體貼對方的心情,或是由於自己習氣太重,處處要求對方順從己意──雙方於是可以針對自己的缺點和疏忽訂定改善辦法,同時請對方協助提醒。
凡是有心想改善關係,卻經常發生爭吵的夫妻,不妨試試以上所介紹的辦法。對於沒有觀照四念處習慣的夫妻,最初可能會有格格不入的感覺,這是自然的現象,原因是修行時常與我們自身的任性習氣相違,但只要肯用心觀照四念處,再加上幾次練習之後,夫妻吵架的困擾,會得到有效的減輕或解決。(本文作者任職於亞太家庭服務中心)(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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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的積極作用
/白偉瑋
小時候上天主教堂望彌撒,每禮拜總可以到神父面前懺悔一週來所做的種種「壞事」,洗清自己的罪過。小小心靈的我,很單純地照做。稍微懂事以後,發現同樣錯誤照犯,卻不知如何去改變時,懺悔對我來講變得很形式化,很沒有作用。長大上班以後,有朋友想再說服我回到教堂,把自己的心打開,向上帝或耶穌懺悔,然而在感情或理智上,上帝和耶穌越來像童話中或寓言故事裡的人物,代表某種勸人向善的象徵。我沒法讓自己對童話故事中的神人懺悔。
接觸佛法使我深切體會到當某種行為或意念對己對人不好時,生慚愧心而立下改善意願,進而尋求改善途徑,並不需要借助神力或屈服於特定的權威。從此,我體認到懺悔的積極作用。
我們可以問自己一個問題:「我們這麼做,真的是對我好嗎﹖真的是為對方好嗎﹖」再精確一點,可以從五個方面來觀察,也就是從人的身心組合,做色﹑受﹑想﹑行﹑識等五個層面的考慮。
色蘊:身體上,我使自己或別人更健康﹑更懂得節制了嗎﹖還是讓彼此更軟弱﹑懶散了﹖受蘊:感受上,自他心境更祥和了嗎﹖還是加強了彼此亂發脾氣﹑任性貪慾或動不動就散亂急躁﹑沮喪不安﹖想蘊:念頭上,自他更有慈悲心了嗎﹖還是增加了彼此比強弱﹑比親疏,互相猜嫉﹑疑妒的心態﹖行為﹑語言上自他能夠做到實用﹑效率而且慈悲的境界嗎﹖還是常常情智沖突﹑取捨不下而盡做些無聊攀櫞﹑事倍功半,對彼此身心成長毫無裨益的事﹖識蘊:對彼此價值判斷﹑習氣好惡,我曾努力提醒自他面對本身的不良習氣﹑觀念或價值來改善嗎﹖還是睜一眼,閉一眼,糊塗自己,敷衍對方地交往﹖以上五個層面,能時常做一言一行的省思依據,對彼此成長將很有幫助。
我們常常說「我這麼做,也知道不好,可是我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這句話的涵意有兩種:一個是承認自己的無知,不知道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一個是承認自己的積習難改﹑意志薄弱,遇到狀況,老毛病就犯了。人類是有無知和習氣的問題,怕只怕我們不肯面對問題,怕只怕我們不相信身心的五蘊可以改善。
改善五蘊,可由身﹑口﹑意著手。身──生活上,作習時間的安排;口──言語上,學習有助成長的表達;意──思考上,學習面對各種價值,觀念。以下且分行為﹑語言﹑語言﹑思惟三方面討論。
上班族或家庭主婦,需要考慮到是否安排了下列的活動:(A)運動,(B)進修,(C)交朋友,(D)修行。(A)運動:不但能使自己放鬆,更能增加身體抵抗力和保持活力。一個不運動或很少運動的人,精神很容易流於懶散,身體大大小小毛病一定層出不窮。(B)進修:需要挪出時間去吸收自己專業的知識或了解時事,藉此也對自己生存目標和生命意義做一番省思,增加做事的動力。(C)交朋友:人要在人群中活得自在﹑有意思,一定要和其他人來往。學習去了解別人,學習如何互相提攜。孤立自己或把自家問題隱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在別人遇到困難時,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如何有效的伸出援手。(D)修行:身體要照顧,心理健康也不可忽視,古漢醫認為喜﹑怒﹑憂﹑思﹑悲﹑恐﹑驚都足以致病,現代身心醫學也強調心理上的壓力﹑躁鬱常是生理疾病的主要誘因,要預防心理疾病,修行是一個值得推薦的生活方式,所謂修行,就是在行為上節制,生活上規律化並挪出時間打坐,凝心入定,觀照自身言行與思惟是否與自他的解脫﹑和平相應。
「禍從口出」有幾個意思:(A)不清楚自己說過的話,(B)不清楚別人說過的話,而做不正確的轉述,(C)有股衝動想說話,難以自制,而說錯了話。要減少「禍從口出」所引起的猜疑和誤解,我們需要學習精確表達自己和轉述別人的感受和意見。方法有兩種:(1)需要有耐心「聽」別人的談話,而且要「聽得懂」,要能扼要陳述其意。有誰希望自己的話被別人聽錯或扭曲了﹖有誠意交朋友,有誠意溝通,先要有能耐聽清楚別人的意思。(2)對自己一些雜亂混淆的觀念,要有耐心先在腦子裡整理過,才把話說出來。避免使對方聽得一頭霧水,猜來猜去,浪費時間與精力。這兩種習慣養成之後,可以增加人際間的了解,而那股想說話的衝動,也因為耐心的建立而自然的逐漸消失了。
思惟上,讓我們重新來思考幾個問題:墮胎是不是好的﹖AIDS的病人是否應該隔離﹖祈禱是不是可以強迫每個學校都實行﹖吸毒或販毒的人應該如何對治﹖少年幫派,彼此殺戮,怎麼解決﹖環境污染與商業利潤的衝突應該如何折衷﹖社會上諸如此纇的問題,每個時期都會出現,很多人一感覺自己無力解決時,漸漸的就視而不見,失去年輕時的熱情﹑理想,變得新聞只看運動﹑娛樂或烹飪版,不再聞問或討論各種時事,忽略了自他身心交互作用的力量,個人變得越來越對周遭冷漠,容易急躁﹑空虛﹑無聊,對自他身心五個層面(五蘊)的調適,越來越不知如何處理。當一個人面對世間各種苦難和各種利益團體的衝突時,一味的避開,只會讓自己更無知和更消極冷漠。比較適當的方法還是先改善五蘊,老老實實懺悔過去種種身﹑口﹑意的過失,生慚愧心,惕勵自己,向上向前,喚起內在生命的理想和熱情,並且思惟如何教育個人面對人類苦難的勇氣﹑毅力和智慧,只有這樣,我們才可能對人纇的前途繼續有光明的展望。(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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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日記
/吳建賢
6:00am
起床,依稀想著昨晚與人談論中華文化優劣的問題,想到幾個重點,起來將之記下。昨晚雖 1:30am才上床,但覺得精神不錯,可見有腦力激盪時,頭腦會較清醒。
6:10am
動念要慢跑時,閃過一個念頭,想起跑到一半時很累﹑很辛苦,有點不想跑。隨即想到克服意志薄弱和任性。
6:15am
跑時,注意湧泉穴及呼吸,覺得蠻輕鬆的。
6:17am
不時會有雜念進來,不管它,再回到呼吸來。
6:20am
跑到第三圈,感到腳底有暖和感,手部較冷。
6:30am
跑到第五圈做顯如法師教的站姿,頓覺汗如雨下,手部也暖和起來,身體覺得很舒服。
7:00am
在餐桌吃早飯,小妹問我參加聚會人家講什麼,覺得有被質詢的感覺,心中有一絲不快,隨即閃過主宰欲又在作祟,即消失。
8:00am
看完LA TIMES 竟覺得有點倦意,是否看報紙沒有好好注意四念處,有點後悔,洗把臉後睏意消失。
9:00am
電話鈴響,是一小姐打電話問學社住址,跟她講完後,她竟批評起我的國語不標準,說我們南部人最差勁,頓覺心眺加速,不舒服感浮現,不到五分鐘,她對所提的先參加基礎佛法班,然後再參加中級佛法班,感到不耐,就把電話掛了。放下電話,有一大早遇到神經病的滋味,很不舒服。
10:00am
打了兩噴嚏,腳趾頭涼涼的,覺得感冒未完全好。
11:00am
跟媽問一些叔叔與爸關係之事,心中有點煩,講話口氣有些不好,過約一分鐘,覺得不應該,口氣變緩和。
12:00pm
吃飯時想到晚上不吃,多吃一些,脹得蠻飽,有點後悔。
1:00pm
午睡時間到,提醒自己要側臥。
2:00pm
夢中在走路,想起張老師提醒隨時隨地要觀四念處,回到身念處來,約十分鐘後起床。
3:00pm
覺得精神還不錯,打坐十五分鐘,鼻通,舒服感升。
4:30pm
打網球時,有人進來排隊,有點不大自在。
5:40pm
來排隊的人等得不耐而離開,感覺有點不太好意思。
7:30pm
看電視時覺得自己坐姿不好,影響呼吸。
8:00pm
感受到常修觀確能使呼吸較順暢平和。
10:00pm
想要早點上床,看能否 3點起床。在床上側躺約15分鐘後,感覺不舒服,回到以前朝天式仰臥才睡著。
2:00am
睡夢中介紹佛教八正道﹑四諦給朋友聽,同時自己也做起四念處,頭腦覺得很清醒,精神還不錯,希望常有這種狀況。
(1988.6.《新雨月刊》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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