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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雨月刊》第17  (198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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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目錄

編者的話

奧運精神與奧運╱社論

心靈的淨化/釋顯如

鬼門關天/蔡茜茜

教法‧學法‧法次法──訪陳重文老師/張慈田訪問

修行日誌之一/吳姿蓉

修行日誌之二/白偉瑋

心靈之旅──雙溪行/陳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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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的話

    本期社論「奧運與奧運精神」,從奧運的歷史沿革探討奧運的優缺點,並呼籲去除本位主義,發揚天下一家的精神。「心靈的淨化」探討生活不安樂的緣由和改善之道;「鬼門關一天」,作者在患得患失的挫折心緒中掙扎;「教法‧學法‧法次法」是訪問陳重文老師的節錄稿,陳老師的教學精神值得敬佩;兩篇「修行日誌」是一位高中生和一位護士的生活觀照錄;陳慧娟的「心靈之旅」是新雨佛學社台灣學員戶外活動素描。(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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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精神與奧運

╱社論

    第一﹑停止政治杯葛與恐怖手段:一九三六年在柏林舉行的奧運,希特勒與納粹黨人將奧運變為宣傳法西斯的工具,一九七二年幕尼黑奧運,很多非洲黑人國杯葛羅德西亞國的參加,同時,九位以色列選手慘遭阿拉伯恐怖份子綁架和殘殺;一九八○年莫斯科奧運,美國杯葛;一九八四年洛杉機奧運,蘇聯等國又杯葛回來。一九八八年漢城奧運是有史以來最沒有政治杯葛的一屆(唯一的遺憾是北韓杯葛),共一六一國參加,但是還要擔心日本紅軍﹑北韓間諜﹑伊朗﹑利比亞﹑巴游等恐怖組織的攻擊。

 

    杯葛有杯葛的冷戰意義,恐怖手段有恐怖手段的目的,但當杯葛或恐怖手段與奧運一起發生時,奧運精神就大打折扣。奧運舉行期間有如國際間的停戰協定,各國在奧運期間,都只有義務做和平的國民外交,沒有權利繼續抵制或暗鬥另一國。

 

    第二﹑升奧林匹克旗﹑奏奧林匹克歌:奧林匹克的五環旗代表五「洲」共和(不是五旗共和)的精神,象徵友誼和大同,若太強調國家代表隊,則隊與隊間同仇敵慨,觀眾與觀眾間壁壘分明,甚至連選手奪魁後都自己搖自己國家的旗,以表示「為國爭光」和「愛國」,這些現象,恐怕只會加強國家本位意識和盲目愛國主義,對國際友誼的促進和奧運精神,將有百害而無一利。奪標選手領獎時,升國期﹑奏國歌,除了對選手「貢獻」母國的肯定以外,也有鼓舞觀眾「愛國精神」的作用,但這是運動而且是奧運啊﹗奧運標榜的是沒有國別才對啊﹗為什麼連運動都非「愛國」不可﹖運動就是鍛練體魄,比賽就是突破體能極限或培養團隊精神或取得個人榮耀,進一步說,則是聯誼性的互相觀摩﹑培養競爭而不惡鬥與「勝不驕﹑敗不餒」的輸贏態度,如此而已。再怎麼說,也不一定非與「國家」扯上不可。我們建議以後領獎,只升奧林匹克旗﹑只升奧林匹克歌,讓奧運少些國家色彩,對減少「種族中心意識」和「國家沙文主義」,應有不小的裨益,對那些急切想透過奧運炫耀「國力」的政客,也許也會有一些清涼的作用。

 

    第三﹑鼓勵女性參加奧運﹑開放所有的奧運項目:古希臘不准女性參加奧運,甚至不准女性參加奧運,違者推下懸崖,理由是女性參加或觀看奧運不符合自然律,對女人健康和「心理衛生」有害,這種偏狹的社會觀點,直到二十世紀上半葉還相當流行。六十年代參加奧運的女性選手不到全體選手的二十分之一,一半以上的國家未派女選手參加奧運;上屆奧運已有改善,但仍有四十五個國家未派女選手參賽。項目方面,已由一九七二年的九項,增加到上屆的十四項,還比男性少九項。

 

    運動競賽靠的是勇氣﹑堅毅和體能﹑技巧的訓練;會不會受傷,決定於謹慎﹑訓練計劃和機率(不保證絕不受傷),不是決定於性別。用性別來限制女性參賽的項目,或帶著社會文化的成見來阻止女性參賽,對了解和開發女性的體能潛力,恐非健康之道。

 

    第四﹑取消對「職業」參賽的限制:「職業」與「業餘」之分,是近百年奧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結,傳統奧運標榜「業餘」,不拿工作以外的薪水。但如果運動員本身就是體育學校的學生或教練呢﹖如果運動員拿的是大筆獎金或運動模特兒廣告傭金而不是「薪水」呢﹖如果運動員從小就接受政府或財團的資助訓練呢﹖職業與業餘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也越不易劃定,長久之計,就是取消職業與業餘之分,讓世界各地最有運動細胞的朋友,通通聚在一起切磋觀摩。擔心運動的「純潔」因專業﹑「高薪」與物欲而破壞,就如同擔心`學術的「純潔」因專業﹑「高薪」與物欲而破壞一樣,真正破壞「純潔」的是男性沙文主義﹑種族中心意識與愛國沙文主義等政治污染。

 

    這是一個小小世界,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國與國之間的距離,卻因為性別﹑膚色﹑國籍和種種愚痴﹑冷漠﹑嫉妒和貪婪而擴大。奧運是全世界各地人民藉「運動」之名聚在一起的盛會,借這個機會,彼此以最無歧視的人性相待,短短的十五天比賽,期盼的是,彼此距離的縮短﹑內心空間的擴大﹑各種本位意識的減少。(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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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淨化

/釋顯如

  「心靈」並不是「心臟」,卻也不容易界定它是什麼,平常所說的「心心相印」、「心亂如麻」、「心細如絲」、「心煩意亂」、「心術不正」等等,都不外指這個「心靈」,它會感覺痛苦、快樂,它會遐想、思維、推理,它會升起自尊、自卑、焦慮、恐懼和憂愁,它也會猜疑、嫉妒、瞋恨……。古人所說的七情──喜、怒、憂、懼、愛、惡、慾,或現代心理學所說的各種情緒,其中表達心靈快樂的成份並不多;固然有可能大部份的時間是喜,少部份的時間是怒、憂等心情,但是這樣的的人似乎不多,通常我們總是不滿意自己的心靈狀況,不是沉悶就是煩躁、不安、不輕鬆,甚至無聊,日復一日,總盼望有什麼「清心」的方法。

 

    為什麼會心神不寧﹖簡單說就是我們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進一步說就是我們把很多不重要的當成重要的,把很多不必要的當成必要的,而又難於放棄我們認為重要或必要的東西,於是無所不牽掛。孩子出門,我們擔心有什麼意外;心上人的一言一行,我們要留意推敲,是否「變心」、「不忠」,或怕讓對方覺得不夠「知心」;別人稍有稱讚或批評就引起高興不高興、劃分友敵;對別人的閒言閒語,心懷芥蒂、憤憤不平;有得有失,心裏也跟著興奮或沮喪一番,可以說是「觸境繫心」,難得有平靜安然的時候。

 

    有一個叫傑克的年輕人到一家工廠去做事,他發現負責分配釘子的人脾氣很壞,每個工人都嚷:「喂,比爾,丟點半寸長的釘子給我。」比爾向來穿西裝,傑克猜想他一定覺得自己比穿工裝的技工稍為高級一點,他之所以發脾氣是因為別人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去尊敬他,所以當傑克需要釘子時,他便走到比爾跟前說:「對不起,白先生,你可以不可以給我一點半寸長的釘子。」結果,傑克是全工廠裡比爾唯一友善的人。

 

    這個例子說明:尊重對方也可以得到對方的回敬。我們讚賞這位年輕人的洞察和同情的心,但我們並不鼓勵這種期待受尊重的心,這種有所求的心──高昂的自我感,是心靈不安的禍源之一,只有消除這種名譽的企求心,同時又能尊重他人,才是心安之道。內心充實的人,沒有依賴這些外加頭銜的需要。畢竟,各盡其職,何必自以為高人一等﹖行善何必期待「慈善家」的美名﹖

 

    心靈不寧,主要是我們生活在不良的習氣之下,這些習氣就是自身的無知和環境的熏陶下養成的成見、情感和意志的耽溺。人與人間常見的習氣就像那位比爾一樣,凡事以自我為中心,隨時都在尋求周圍人的認同,同時又要表現自己的優越感,常常拿自己和周圍的人比,疑神疑鬼,不甘人後,一不如意就鬧情緒。小時候,我們要在「恨鐵不成鋼」的愛心之下,學做小大人、乖孩子,有兄弟姊妹則又難免怪父母偏心而懷怨;在學校學的是應付考試的功夫,而不是獨立思考的能力,同學之間則以成績分高下,「人生的目標」在考試的高壓之下,窒息而死,難得有幾個知交,也不知什麼是「人格」;到了辦公室或工廠,一方面要忍受上司的派頭,又要應付同僚之間的是是非非;男女之間,把交友當做交情人,只許我是對方心目中的第一──爭寵,敵視、嫉妒任何靠近的人;即使結了婚,也是活在互相監視的小天地裏,沒有安全感;等到生兒育女,又是輪到自己「恨鐵不成鋼」的時刻。試問這樣的心靈,那有輕鬆自在的時候﹖雖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表現出來的卻是有我無人的橫行態度,主宰別人、爭面子、爭一口氣,經不起他人批評──聞過則怒,容不下他人──滿腔疑妒,互相打擊,導致「怨憎會苦」的日子不斷,還代代相傳。

 

    從出生到現在,我們受到家庭、學校、社會和各種傳播媒介等的影響,囤積各種矛盾的價值觀念和行為,不覺得這些觀念和行為有什麼不對勁,但是生活就是不快樂;或者覺得某些觀念或行為不合理,卻怕人講話,勉強去屈從這些觀念和行為,結果日子過得像個悶葫蘆一樣難受,甚至衍生各種疾病。解除心靈的困擾,不可能把不順心的環境通通消滅,也不可能逃到萬事如意的環境,只有從改造自己的習性下手──擺脫「爭面子」、「自我膨漲」等的心理羅網和一些不必要的情緒。這不是教人冷酷、不要臉,冷酷和厚臉皮反而是嚴重的自私。

 

    另一方面,我們缺少承認自己的缺點和稱讚別人優點的勇氣,我們有的只是一些無意義的謙虛(也許怕引起別人嫉妒、受人陷害吧﹗)和言不符實的空泛稱讚,(廣結善緣﹖)對自己的缺點遮遮掩掩,對別人的優點指指點點,把自己弄得小器小量,心胸不開朗,自然也不會安寧。

 

    凡事有因有緣,要淨化心靈就要先觀察造成心靈不淨的因緣在那裏,然後設法改善這些因緣。通常是意識形態影響我們的言行,明顯的問題可以直接探討我們的意識或潛意識的動機,但是微細的部份就要從外表的言行、情緒感受、念頭奔馳,逐漸深入去推溯內在的根柢,勘破這些「妄執」的束縛,淨化心靈才能做得澈底。貪愛、瞋嫉和無知可以說是心靈不淨的共同根源,但表現在每人身上的不良習性卻不盡相同,每一個人要從自己的言行中去覺察這些煩惱的觸鬚,煩惱的根源才有脈絡可尋,否則只知要斷貪瞋痴,還是無從下手。

 

    淨化心靈要從小處著手,積少成多,這是腳踏實地的功夫,沒有一步登天的事。

(1988.10.《新雨月刊》第17)

(本文已收錄在《顯如法師文集》法雨道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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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關一天

/蔡茜茜

430pm

    午睡一小時,醒時又是一種強烈﹑無可逃遁的悲傷與空洞感在膨脹,全身抽緊,連呼吸都快閉停了似的。強忍了半小時後,才慢慢恢復。深感這麼大的「我執」,睡也在﹑醒也在,無可遁逃,實在太可怕了﹗

500pm

    想去敲門送W食物,心生猜疑:「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在攀緣﹖還是不去的好﹗」放棄後,自覺自己太懦弱了,苦楚的感受一時未完全降伏﹗

550pm

    深切的感受到「想主宰」或「怕被主宰」的人,都是非常痛苦的。苦的主因在有個自我,不斷地比親疏﹑求認同,只有能全心全意支持我的才算是朋友﹗完全失去對人生真相的如實知見與擔當。

640pm

    L問我要不要去散步,因正準備明天的便當,不去了;但走到廚房又期待W能陪我去散步,心裏明白那渴望人親近﹑關愛的我又出現了,觀照十分鐘後,期待心才消失。

815pm

    到J家買書,收到越南同學的信,原來她還沒死(得乳癌多年),一種感謝的激情連帶想看信的急切慾望升起,立刻察覺,提醒自己冷靜下來,先和來訪的朋友討論佛法更重要。和對方談些打坐的基本方法,注意聽他和W交換政治觀點時,覺得心情更穩定下來,急著看信的心完全消失。

920pm

    走路回家時,一邊想:今後唯有更努力修行,因我已被辭掉職務,少了一個工作和學習的機會。悔與恨之心未升。

925pm

    入廚房,見碗杯都還沒洗,又想起要看信;覺得還是觀照身念處,慢慢洗,先別急,培養耐力,洗完才看吧﹗

955pm

    洗完澡,集中心念﹑沉住氣,然後開始慢慢地看信。

1005pm

    看完信,很感動,生慚愧心:M身體得不治之症,又活在一個無自由﹑受盡窮苦﹑壓迫的環境下,卻仍能不計較病苦地努力工作﹑教書,還處處想要報答父母﹑兄弟姊妹和學生,她說:「再怎樣也得試試,不走下去,就是否定了自己的意志和勇氣﹗」她沒修行,人格卻如此地堅貞﹗

    回想「自卑」在我生命裏所造的傷害,太不值得了﹗我那活潑的心那裡去了﹖可悲﹗自卑讓我越活越猜疑﹑越自暴自棄﹗自卑讓我否認了一切,甚至性命﹗怕得不到愛而否認一切感情與慈悲;怕黏著愛而壓抑到底。從未做到愛的中道──慈悲。

1015pm

    打坐前,深切地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生命的成長,修行弘法是我的整個生命,不證果,不可死﹗要死,等修證了再死,急切地求完美會欲速不達﹑弄巧成拙,凡事但求盡心。

1110pm

    觀呼吸入睡。

310am

    夢見DL法師,眼看他臉上一付不滿,心生害怕,勉強客氣地合掌叫聲「師父」,當下覺得自己全身緊張,尤其是喉嚨。緊張未完又遇見HD師兄,見她表情蠻友善地過來跟我說話,樂受生起,喉嚨鬆了點,誠心地對她說:「我已學到修行的真正方法,那就是四諦──苦集滅道,若再有機緣,我決心再度落髮出家﹗」給路邊的車聲吵醒,看鐘還早,翻身再入睡。(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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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法‧學法‧法次法──訪陳重文老師

/張慈田  訪問

 

    陳老師,台灣基隆人,1941年生,樹林高中肄業。國學﹑哲學基礎深厚,深通音樂﹑美術,曾為「新象」音樂節目撰稿人。1968年歸依三寶,1985年至86年間任佛教百科全書資料部主任,現活動於北部,為專業佛學老師,任「法向學會」導師,授課於佛教道場﹑大專佛學社團。作品散見於獅子吼﹑因明﹑幼獅﹑國魂﹑出版月刊。

 

△請介紹一下最近成立的「法向學會」。

□「法向學會」以「法向」做為學會的名稱,是從『雜阿含經』獲得啟示。『雜阿含』中有一句「法次法向(dhammanudhammappatipanna)」的經句,它是證初果所必須具備的四個條件之最後一個條件,也是最主要的條件──正行。其前三個條件即親近善知識﹑聽聞正法﹑內正思惟(或譯作「如理作意」)等,那是助行方便。做為修行道上正行的「法次法向」,意思是說修行要有一定的次序與步驟,而且要以「正向」(指離欲向﹑滅貪向﹑四聖向等正確的人生方向)做為前提,並不像今天所普遍強調的「即刻開悟」﹑「即身成佛」等一步登天之法。換句話說,修行而不知「法次法」(dhammanudhamma),就什麼都免談了。「法次法向」,或譯為「向法次法」,『中阿含』稱為「行法次法」,『增一阿含』則稱為『法法相明』,唐代又譯為「法隨法行」,就是說修行是必須一個法接著一個法的累績上去,而且相接的法與法之間,又有必然的連帶關係,『雜阿含』將此說為「法法相律」(或「法法相因」)──一法接著一法,有其必然的相關規律,是不可隨便紊亂的。又說為「法法相類」──將一個緊接一個的法,連成一串而自成一類。或說為「法法相潤」(法法相益)──指相關的法,後一個法可以繼續擴充而滋潤前一個法。上述的關係在三十七道品所包含的七個法次法中表現得很清楚。例如說明宇宙人生之所以緣起的苦﹑集﹑滅﹑道等四個真理──四聖諦,一向的翻譯是苦聖諦﹑苦習(苦集)聖諦﹑苦滅聖諦﹑順苦滅道跡聖諦──修道的目的是要消滅痛苦,但欲消滅痛苦卻要有一定的道跡(修道的腳跡,即修道的方法)。佛陀當初出家修苦行,經過不斷的嘗試修正,最後才找出正確的道跡而親證聖果,這些正確的道跡就被稱為「法次法」。在『中阿含經』最後一品的最後一經(例品例經,類似今日工具書前的凡例),總歸納的列出當代佛教「欲斷無明者,……乃至欲斷老死者」的十個法次法,三十七道品的七個法次法加上四禪和十一切處,這代表了說一切有部的新看法,強調四禪的地位。但在『雜阿含』中的佛教,所重視的仍然是三十七道品的那七個法次法,即使後來的大乘佛教,也接受了此一傳統。

 

    話說回來,我們現在想修道﹑證果,以我們凡夫的有限能耐,最快速的方法當然是要遵照我們偉大的導師──佛陀所已走過而親證的腳跡,一步一步謹慎地跟著走。在三界中充滿了形形色色的腳跡,但大多不屬於道跡,所以「是法」﹑「非法」一定要分辨清楚,才能看清正確的腳跡而跟著依次而走。

 

    如上所述,法次法包含有法法相律﹑法法相因﹑法法相隨﹑法法相類﹑法法相明﹑法法相益等內容,這表示了阿含的修道教學是以漸次開展的穩定方式直往真理的道上前進的意思。一般講修行的人,常常喜歡強調頓根﹑利根的差別,而在那兒比高下,我認為這並沒有意義,就阿含而言,重要的是有沒有見法﹖有沒有獲得清淨法眼﹖真正的善知識,對於真心求法的人,必能因其根性而讓對方得法眼淨,利﹑鈍在此有何關涉﹖這是我要特別強調的一點。『雜阿含』302經描述阿支羅迦葉在聞佛說法而開悟(即法眼淨﹑初果向)之後不久,遭到護犢牸牛所觸殺,弟子們前來向佛請問「彼生何趣﹖何處受生﹖」佛陀的回答是:「彼已見法,知法次法,不受於法,已般涅槃。」而授阿支羅第一記。這很明確的說出知「法次法」,是修道的保證。「法向學會」的緣起就是根據阿含經「法次法向」的理念,同時也希望來參加的會員,在修學上都能按部就班,不存少種多得﹑意外收穫的僥倖心理。另一方面,我們將把重點放在培養弘法人才以及培養能獨立研究經教的人才,希望能將佛教的經論作有系統﹑有條理的整理,以便後學較易掌握佛理,這是屬於佛教文化方面的工作。

 

△「法向學會」與一般佛教團體有何不同之處﹖

□「法向學會」是一個「以法為師」的團體,不許成員在裏頭爭名爭利,我們要建立為法而來」的精神與風格。從現代歷史文獻學的科學方法所得到的研究成果,很明白的證實了阿含部的經典乃是最接近佛陀所說示的教理原貌,而且我個人多年來廣泛閱讀經藏的心得,也覺得阿含經,特別是『雜阿含』,實在是最簡捷﹑扼要,最直接了當的修行道。這是我們所重視的第一點。

 

    第二﹑我們要強調在原始佛教中所展現出來的那種平常而又正常的正當生活態度,並排除依賴﹑希求意外﹑僥倖心等的障道態度。多元化的社會,要聞正法﹑抉擇正法,比起以前都要倍覺困難,因為說法太多了,而且很多人都在強調特異的﹑新奇的東西,以求吸引人們,反而忽略了佔去生命絕大部份的最平常的生活細節﹗平常的生活態度就是走路要與大地相應,搭車要與車子相應,跟人談話能投機﹑人際關係良好,就是跟大家能相應……,這也就是最奇妙的感應了,還要求什麼特殊的感應呢﹖有些人要求與神佛感應的慾望很強,這些人常是無法在生活中有平常而正常的相應,才會要求那些特殊的感應﹗我在佛教道場跑久了,發現經常見神見鬼的人,他們的人際關係大都不怎麼好,生活也大都活得不愉快。法向學會是希望結合同道,腳踏實地,平實地照著法次法向去實踐。

 

△「法向學會」目前如何運作﹖如何培養研究人才﹖

□目前「法向學會」的學員流動性很大,經常來聽課的人大約有二十多位,比較固定的約近十位。我鼓勵學員到別處去聽課,多多去參學,由大家自己去判斷﹑自由發展,若肯定和認同「法向學會」的理想的人,自然會慢慢凝聚起來。在組織運作方面,大家都還在學習階段,我們的構想也慢慢在開展,但不是短期間內能看到成果。

 

    因為學員都是上班族,只能利用下班之後在一起研究,我們已這樣進行了一年多。剛開始我講『阿含經』時,要大家寫心得報告,但不到三個月。大家都交不出來,實在是時間不夠。因此我個人有一個構想,就是將來學會有了經濟基礎之後,籌建一座小山莊,讓有心的學員不需上班,一齊來修行與研究,這樣要培養人才比較容易。弘法一年來給我最大的感想是,雖然「往真理方向前進」是大家的招牌,可是在實際生活上卻由於個人的習氣而有很多交戰,有的人所做出來的一再是「欲貪向」,這只有靠個人的反省功夫來排除。我也開了天台大師『摩訶止觀』的節本『刪定止觀』的課,在非行非坐三昧中要運用四運心,就是教人考察起心動念,分為四個階段:第一未生之心,第二欲生,第三正生,第四生後之心。在未生之心就要省察到合不合「法」。這點因為大家未能共聚生活,所以要實際進行互相批評與檢討,而改掉習氣,目前還有困難。

 

△您現在授課的內容包括「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智度論》﹑《俱舍論》

  ﹑「法華玄義」……,您怎麼會想開那麼多課﹖有沒有特別重視的課﹖

□在台灣有很多人講經都說「這個才究竟,那個不究竟」,互相排擠,所以我才興起多層面的講說,讓人知道這些經教都有各別的特色,並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存在,只要對中根性就能產生契機功能。比如說,《俱舍論》在日本被看成佛教學的基礎學,因為它有很多基本名相的詳析,只要你讀通它就能對浩如煙海的佛學有很大的方便,但對現實生活而言,《俱舍論》的分析,有很多對實際生活並沒有什麼效用,例如,它將聲音分為由生命和非生命所發出的二種聲音,又有生命加上非生命而共同發出的第三種聲音,如用手擊鼓等,試問這跟了生死有什麼關係呢﹖但這實在是跟時代背景有關,因部派佛教時代,外教可能都在研究這些,為了跟外教對抗,佛教乃不得不從事於此。

 

    在我所講的多種課程中有一個特點,即不管那一門課,只要跟原始佛教有關係的,我都會提出來加以比較的說明,因為原始佛教是全體佛教的「根源」,無論佛教怎麼開展,都離不開根源性的基本教義。這個做法,證明聽眾不但能對教理獲得更快的理解,並且也瞭解得更深刻。還有,我也希望學員能多方面地了解佛法,能培養對「法」與「非法」有分辨的能力,以及在正法中,知道那種才是合乎自己的根性而加以吸收。我還有一個企圖,想引起學術研究的風氣。學術研究,從某一方面說來,可說跟生活無關,但若以長遠的眼光來看,想提昇中國佛教的文化水準,想跟外國競爭,那是必須應用學術的研究成果,並不能以個人的了生死來達成這個目的。所以我們若要在世界佛教中受到重視,便必須重視龍樹菩薩所說的「道種智」──換成今日的術語,也即是佛教文化了。我目前著重於讓學員們能多方面認識佛教文化,這是我目前從事教學的情形。

 

△目前台灣接受原始佛教的情形怎樣﹖原始佛教對世界文化能提供什麼貢獻﹖

□在台灣由於印順法師﹑楊郁文先生等的研究成果,已經慢慢帶動重視原始佛教的理論和實踐。我認為對全體佛教的研究,將來必然會成為世界的「顯學」,並不僅止是原始佛教。早先對於佛教的研究,僅止隸屬於印度學的一部門,如今已然獨立而成為「佛教學」(Buddhist Studies)了。我剛才說過,原始佛教是佛教的根,想對佛法有根本的了解,那就非得研究原始佛教不可。佛教發展至今,派別雖多,雖很複雜,但在每一期之中,精彩的還是精彩,不精彩的仍然不精彩。所謂不精彩的是它沒有新的發展,有些是對原本的東西認識不夠,如果有徹底的認識,不管用什麼新的方法把它表達出來,其本質仍然不會離開原始佛教的範圍。我的意思是,精彩不精彩並不決定於它是什麼部派,而是決定在該派中有沒有「人才」。說一切有部之所以強大,即在於它的人才輩出,所以部內雖然不斷的異說重出,仍然無損於它成為大部派。世界的各宗教﹑哲學中,再也找不出像佛教這樣的人才輩出了。三藏十二部的這些文化財寶,就足夠使它成為世界的顯學。當今的世界文化潮流,也能看出這種徵兆。佛教文化對未來世界的貢獻,將會是在人格教育方面,佛教基於修行經驗,對人的精神分析有其深刻性及根源性的探討,這是其他文化或學問尚無法企及的地方。但在這方面尚需作更深入的發揮,更具體的提出理論和實際運作,才能有效地﹑實質地達成貢獻。

 

△您認為目前台灣佛學教育有什麼缺點?

口以我的看法,今天台灣的佛教界這麼弱,完全是由於佛學院的教育失敗而造就不出人才的緣故。失敗的主要原因又是不懂得教學方法。因為沒有正確的教學方法,一上來就什麼宗派都來,也不管學員的程度夠不夠,合不合適,於是整個佛學院的教育乃顯得雜亂無章。阿含經有一點好處,就是法次法很清楚這因為我們「法向學會」在研讀阿含,不得不歸納法次法的內容,才越發現法次法在說什麼,法次法在原始佛教是一個重大的大科目,它把所有的修行道路都歸納成各種各樣不同的法次法。

現在佛學院教育就是缺少法次法的觀念,一開始就教大部頭的經典選讀。我以為目前當急之務是編輯合於各種不同的教科書。我們佛教界缺乏教育專家,懂佛學的人不一定懂教學法,懂教學法的人不一定懂佛學,彼此不能配合起來,這個根源性的問題不能解決,佛學院雖多,人才終究還是無法培養出來。日本佛教研究為什麼會強,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他們能編出優秀而嚴謹的教科書,如果我們把它們翻譯過來就可以瞭解了。就我所知,現在我們連一本標準可用的教科書都沒有,若不急於改善,台灣佛教再一百年也難興盛起來。

 

△您平常如何修持,對佛法的體驗如何?

口我現在的生活只能儘量保持日常行住坐臥跟佛法配合,照說我也喜歡打坐,但是因為生活及工作的關係,差不多連打坐的時間都沒有,每天都很累,甚至習慣於利用坐車的時間睡眠,加上我天性不太會拒絕人家,答應幫別人做這個做那個,這是比較不自量力,也是自己怯於拒絕別人的人習氣所使然,所以要做特殊的修行工夫,目前變成不可能。依雜阿含所說,守戒很好的括,加上少分定、少分慧,一般都能達到初果,修禪定精進的話,也能達到證三果,最後加上具足慧觀的話,就能證四果。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行、住、坐、臥隨時保持正念分明。其實修正念分明也是不簡單,如做一件特別的事,正念就會忘失了。因為我的時間大都用在說法,在說法中等於強迫自己內心都充滿了佛法的念頭,而很少有佛法以外的念頭,日久之後,漸漸把壞的習氣和觀念消化掉了。我現在有一個非常強的信心,就是若有時間專心修行,不敢說能達到什麼程度,但敢說只會進不會退。

 

△您有沒有自訂修行的初階成就?

口若依阿含經所說,一定要以見法為第一關,沒有見法(向初果),證初果是不可能,因為有一定的法次法。證初果之後,再來是向二果、二果、向三果、三果、向四果、四果阿羅漢,這八個過程有經中說長則七世,短則一日之中,就能經過八個過程而證阿羅漢,時間是有快慢之分,但是倒沒有聽過八個流程中,可以漏掉其中哪個流程而證四果的。對於這一點,實在值得學法的人好好的思惟一番,現在我參與了太多俗事,又在做佛教教育工作,本身在業中修行,不免常有麻煩的事,在現實社會中,修行沒有障礙的太少了。我希望「法向學會」能快點壯大,有更多人出來說法,那麼我也有更多時間來專心修行,則證果應該不是難事吧!

(本文係於198889日訪問於新店大佛寺。承哲慧師、心潔師及何秀靜小姐代為筆錄錄音帶,並經陳老師潤稿。

(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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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日誌之一

/吳姿蓉

830am

    第一節課,大家面對面圍著圈圈坐;不自在,發覺自己臉部僵硬,藉著呼吸放鬆一些,問自己不自在什麼﹖想自己還是很在意他人的看法﹑評價,念頭閃過怕別人覺得我醜(逆我)﹑怕別人看不起我(逆我)﹑怕別人覺得我服飾不搭配(逆我)。知道老是要人順「我」的不必要,心裏才慢慢實在起來。(過程約有十分鐘)。

930am

    老師要每位同學介紹自己,並說出什麼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兩件事。輪到自己講時,緊張大起,手﹑腳變冷,聲調微抖,講完坐下,發覺心跳又強又快,慢慢用呼吸緩和下來。念頭起別人會覺得我很差勁(逆我),別人會因我而不耐煩﹑看不起我,或怪我能力很差(逆我),一一清楚記下念頭種種的逆我,知道「我」的不必要,不舒服減輕許多。約二十分鐘後,不舒服消失。

1040am

    英文課多了八位中國同學,有比前二節課輕鬆﹑安心的感覺,發現自己有強烈想與中國同學在一起的偏好,以為這樣「有伴」﹑可壯膽。為何一個人與外國同學相處會覺得「落單」﹖畏縮的心理把自己和他人隔了開來。落單,誰孤單﹖想尋求舒服的我孤單,想要順習氣的我孤單。其實是突破畏縮﹑面對各種尷尬的勇氣和毅力不夠。

1130am

    西班牙文老師是我去年的歷史老師,他見到我,叫出我的名字,有點樂受,有幾分自己被殊寵的感受,做呼吸觀,十三分鐘後樂受消失。

130pm

    吃過飯,上數學課,注意力不集中﹑昏沉,做幾次深呼吸,把背部坐直,十五分鐘後才較清醒。

245pm

    上公民課,老師長得不錯,令人想親近。如果是這樣,那麼遇到其貌不揚的人,可能相反地會有排斥的心出現。

345pm

    到寺廟,有位師父滔滔不絕地儘講他請工人蓋房子偷工減料的事,有浪費時間的感覺。未觀對方所言與自己期待不符所生的不耐和急躁。

550pm

    爸在看公司的信,又問起整理信的事,發現自己煩心大起,沒講什麼,信拿著就到二哥房裏,呼吸觀,五分鐘後,緊張減輕,念頭起爸很囉嗦(逆我),十八分鐘後,不舒服漸漸消失。

615pm

    想到爸會這樣,也是種關心,只不過他態度強烈些﹑逆了「我」。為自己剛起的瞋心有些慚愧。

900pm

    書讀得有些累,做眼部運動,很酸痛,但覺得輕鬆很多。

1130pm

    睡前想到明天可能有作業,心生排斥,呼吸觀,肚子有熱感,入睡。

    夢見上課很緊張,似乎同學都以異樣的眼睛看我,很不自在;回來心情很難過,向媽訴說,媽並不很關心。(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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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日誌之二

/白偉瑋

0700

    看錶,有點得意,自已精神這麼好,這麼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回憶昨夜夢約五分鐘。

0715

    偕同D打球,拿起電話前,放鬆身體。

0720

    樓下理髮店的I,見我催促他,臉沉下來。看了,有不安,也想到非有意使對方不悅,心釋然些,動作也穩下來,把要交待的事情說完。

0730

    打球,D說使我洩的話,情緒薔,嘴巴頂了幾句之後,才觀四念處一回,覺得衝動被打斷一些,注意力也從那些洩話轉到打球的技巧。

0740

    跑起步來,想像自已很健康,馬上轉念「癱瘓時很可怕。」接著打球,未觀。

0800

    想問T一些較隱私的事,開山前突然覺得自已有些難以明白的衝動,觀身念處、受念處後,觀心念處,還要想一下觀什麼再觀法念處。決定不「急著」問,給彼此一些時間。

0830

  車上看報紙,一路看,有種不願意停的衝動,直想眼睛快快的看,警覺到,慢下來。分析自已看書報,滿足自我,沒認真「組織」,即以為看得多就是「充實」。

0900

    提筆寫日記,有些勉強,硬著頭板寫。好像四念處漏掉不少,寫時,字跡草草,像要掩飾,又無奈。

0930

    寫完日記,心裡自歎,習氣未大改,難大改,還是要繼續改,小小一部份的改。

0940

  打坐,一開始覺得雙肩僵硬。過約十分鐘,腦子不靈活,昏沉、瞌睡接著而來,做幾個深呼吸,身子減少晃動,但覺前腦被塞住一片,不清明。 

1010

    坐完,好像功課做完,有relidf的感覺。

1030

    打電話給S,打前,觀幾下呼吸,放鬆身體;打時,耐心,微笑比以前持久,也有急躁蠢蠢欲動,再放鬆身體。沒很明白是否觀到其他層次。

1050

    看書,記得停下來,回想內容和看到的心得;速度慢下來,一本書看好久,念起「看那麼慢,知識不夠用!」

1130

    切菜,求快,手指操作顯得緊張,覺察時,慢下來。

1140

    想把菜煮好,為誰?好像主要是為D,自已隨隨便便都能吃得滿意。若是自已選擇花時間和精力讓D吃得有胃口些。但不能求回報。

1200

    電視劇中人物在情緒中打轉,象躁感跟著出現,觀四念處,看到眼神穩些,急躁減少,有較大的空間看別人起情緒的因緣。

1300

  到S房間開冷氣,睡午覺,未先告訴S,心有不安。

1400

  醒來,記得夢中出現怕S發現我開她的冷氣,想掩飾,但仍然不安。

1500

  迎面,見我喜歡的A,外表穿著頗現特色,眼睛移不開。慢慢坐下來看自已的「黏著」,看了約兩分鐘,念頭和分析交錯,忘了觀。

1600

  病人家屬,很有教養,覺得自已說話也跟著特別有禮貌起來;同時發現內心有某種衝動被壓抑下來,所壓抑的原來是平時愛亂說話、應答的放縱習氣。

1700

    看同事一起說小聲話,心裡出現「好奇」和些微不舒服,有被排斥的感覺。問她們談些什麼,一同事表情有些勉強,直覺的以為是對我有戒心,其實她只是在猶豫措辭。

1800

  和清潔工說話,有輕鬆、自在感;和同事說話,有比強比弱的不安、緊張;似乎這個「自我」隨時都冒起來,想佔上風。

1900

    AB搭訕得很愉快,直覺自已沒有能力和A如此交談,有些自怨艾,轉念「我選擇說話的內容和時機,有其目的和意義,其不是沒有能力談笑風生。」

2000

    同事要我幫忙,自覺身體上累,感受上又不大願意,只觀到身念處放鬆,繼續幫忙。

2100

    G說話語氣興奮,眼睛滾圓,兩肩聳起。自覺感染到一種緊張,不自主地隨著她的語氣和神情升起。覺察後,放鬆自已的眼神和肩膀。

2130

    新手術過的病人進ICU,好幾條管子糾纏成一堆。皺眉,告訴自已沉住氣。於是集中精神把管子分清楚,做完,有自信和馥意,走起路來,特別挺胸。

2200

    做工作上最後的收拾,想到別人可能需要幫助,心生不安,轉念:不曉得別人會不會怪我?

2230

    同事再度要求幫忙,乾脆答應。因為如些做,彼此都有好處。提醒自已要姿勢正確,精神貫注,才不會受傷。

2315

    給同事報告,說得自已得滿意時,手和臉部的表情增大,加多。結果同事多問一些問題,心一沉,又不耐。知道是「自我」在作祟。動作慢下來,轉身回頭看對方表情,不再得意,也沒有因不耐而致的迴避。

2350

    回到家,好奇D一天做了什麼事,有衝動想問,決定暫緩一下。

2355

    洗澡時,觀好奇心的四念處一兩回。好奇衝動被其他念頭所代替,暫時轉移。

0010

    洗完澡,突然記憶起剛才的好奇,卻發覺沒有先前那麼衝動了。還是沒問,明白自已想控制、想主宰的心大過於其他。

0600

    夢希望和A說話,時機卻不巧合。一股期待一直盤旋不去,沒有觀。

(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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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之旅──雙溪行

/陳慧娟

 

    新雨佛教文化中心台灣分處,希望藉由一個較輕鬆自然的方式讓社員們有進一步認識與交換學佛心得的機會,訂於九月十七、十八兩日,舉辦了第一次的戶外活動,也就是這次令人回味無窮的雙溪慈暉農場之旅。自美返國的顯如法師及吳建賢同學也應邀趕來參加這次的活動。

 

    雖是連續數日的陰霾天氣,卻阻斷不了大伙兒對這次活動的期待之情。十七日午後三點,一行大小十四人帶著愉快的心情集合於台北車站。火車因下雨山崩而無法開出,大家雖有些失望,但仍平靜地討論改坐汽車或更換地點。正要搭計程車的當兒,傳來車班通行的播音,大家自是趕往月台奔去;為了這次活動奔忙的莊太太,終於鬆了一口氣,頻念「阿彌陀佛」。

 

    火車一個多小時就到達了雙溪站,因客運還要等個把小時,我們招了兩部計程車,不到十分鐘就來到了白灰厝的慈暉農場。這是一片寬闊而靜謐的農場,我們住宿的地方是典型的台灣鄉村房屋,從屋門前望去,一片綿延的山丘籠罩霏霏霪雨中,雖不能窺其全貌,卻也增添了幾分的神秘感。我們用完了自備的便當並稍做休息後。即開始了今晚的節目。本來慈田預定主持「心靈的淨化」討論會,但由於有些人是初次見面的,因此改為自我介紹及討論修行心得。我剛加入學社不久,因此對每位法師與學長的背景與學佛經驗都感到極大的興趣。顯如法師提到他出家後的歷程,自已分析在多年的出家生活中,由於畏縮和無力感的影響,不善與人相處,無形中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我對出家的觀念,想要更進一步的認識,怯於自已根器太淺,不敢冒然向法師請益,現在想來錯過機會,頗感遺憾。接著心法法師說她的出家經歷,現在仍然在奮鬥當中。慈田敘述他雖然出家又還俗,但是仍然堅持宏法的心志。吳建賢提出他學佛一年多的感言,以及此行回國對台灣政治、社會生態的關切廢情;在討論會中,他最踴躍發言及問各人的修行問題。莊太太則誠懇地表示她學佛要求能實際應用在日常生活中,才不致於流於空談。正要接受司法官訓練的阮金朝他說從小就不淨觀的素養,對異性不會有很大的興趣,並舉例說他大一時覺得一位女同學很漂亮,過了一年再看,已不再有原先所見的那種印象,顯示了人心的無常變幻。在詳和的心靈交流當中,黃中豪與江煥銘及時踏著月色趕來,也帶來了他們各自的學佛歷程,並很認真的提出一些修行問題。在整個討論會中,我細心地聆聽每個人的故事,做為自已修行的借鏡。

 

    次日清晨六點起床,天晴雨停,景色宜人,我一時貪愛自然美景和新鮮空氣,跑到外面溜達了一會兒,回到屋子,發現大家已靜坐多時,不敢闖入,只好繼續尋幽訪靜去也,只是對自已的脫隊感到有些歉疚不安。

 

    用完早餐,約八點五十分安排了一節討論課,趁著雨歇的時候,慈田領著大家到瀑布旁的草地上,圍坐著石椅,聆聽顯如法師談一本有關處理「敵意」的書,他說,常人隨時都拿自已與他人相比,「自尊」如果受到壓抑,就會造成「自卑」,產生不滿自己或不滿他人的敵視態度,敵意會有意無意地表露在言行,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造成惡性循環。消除敵意,要避免優越感的競爭;了解人人都有缺點,有缺點並不是有傷尊嚴的事;要別人尊重,自己便要先尊重別人,不要以自大、輕視的言語態度對待人;面對不友善的態度要以同情心來理解,對方正受著敵意的困擾,心緒不穩,不要受對方的情緒感染,尊重和善的態度,是化解敵意的原則,學佛的人更要知道自尊、自卑是「我執」的化身,降低自尊的「需求」,可以使脆弱的心靈健康一些,不易成為敵意的俘虜。話題擴展到愛與被愛,婚姻與愛情等內容上。正當煥銘與中豪辯論著愛情觀時,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大家抓起雨傘,趕回小屋,留下問題只好私下討論了。

 

    男學員們回到客廳,繼續交談,一部份女學員則在廚房忙者民生問題,菜園裡也有三兩位女學員捲起褲管,興緻勃勃地摘著小白菜和九層塔。不多久,一頓可口的營養午餐就完成了,大大小小有的站著有的坐,各取所需。

 

    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由農場主人的妹妹蔡小姐帶領我們參觀果園。此時兩停了,太陽也出來展現它的熱情,沿著農場的碎石小路,我們精神抖擻的往上爬,兩旁草木翠綠,遠處不時傳來淡淡野薑花香,大人們陶然地交談,小孩們好奇地探索沿路的景物。處身在這美好的鄉景裡,昇起了愛惜自然之情,不禁為逐漸遭受「文明」破壞、污染的大地感到憂心。

 

    雙溪之旅讓我更愛好大自然,也更愛新雨佛學社,與這一群善良、熱忱的朋友坦然相處,使我感受到心靈交流的喜悅。(1988.10.《新雨月刊》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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