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雨月刊》第35期 (1990.6.)
▲▲▲▲▲▲▲▲▲▲▲▲▲▲▲▲▲▲▲▲▲▲▲▲▲▲▲▲▲▲▲▲▲▲▲
【 第35期 目錄 】
參加 「現代佛法班」心得/維鬘「現代佛法班」(謝忠廷、蔡心淑、謝素鳳、
◇◇◇◇◇◇◇◇◇◇◇◇◇◇◇◇◇◇◇◇◇◇◇◇◇◇◇◇◇◇◇◇◇◇◇
編輯室報告
台灣政治文化有兩極的思考方式,一種是不管是不是公共事務的問題,都認定與政治有關,這種繞著政治思考,稱作「泛政治化」思考;另外一種是把任何社會人生問題,都認定與人的道德有關,而把政治因素抽離,這是「非政治化」思考。這兩種政治文化的兩極思考習慣與過於中央集權有關,《台灣政治文化的兩極》作了一些分析。
《涅槃解脫境界》(下)繼續上期對涅槃解脫的探討,本文說明用戒定慧的修學來達到人和人,人和自然界的最優規律;講修行不可不顧社會公益,否則談涅槃是空洞不落實;談解除三心,解除不安緊張而達到離苦得樂。
日本禪傳到美國己開始轉變成美國禪,美國禪師在進行經典的翻譯,在揣摩傳法給本國人的技巧,在生活中與學員互動關係,這些都是不小的工程,由《他山之石》可以看出美國禪師努力的痕跡及所遭遇的問題。將來原始佛教要在美國生根,也必然會面對類似的問題,這些都是修行佛法、觀察人性的鮮活經驗。《菩提的追尋》是一個求道者踏著原始佛法前進的心得,文章理路清晰地展現佛法的純樸性、人間性,有導引人嚮往菩提道的吸引力。
《相聚又相離》是心理學家輔導小孩在相聚而互相接納、熟悉之後,而面臨說再見分手之前,如何化解「愛別離苦」,如何強化小孩獨立性格的作業點滴。《狠》藉著「安安」對母親的狠及人性中狠性片段,來反省恨會扭曲對現實的認識,並可能培養更冷酷的人生觀。《清醒的奇蹟》由正念的培育,而體會出深刻的生活樂趣,由正念而可生出深厚的修行功力。
《新雨》開班授課及學員修學的實況較少報導,《參加「現代佛法班」心得》算是一個開始,以後將會加強這方面的報導,藉以溝通學員彼此的修行實況。《新雨》本著原始佛法的修學方針與成果,而異於一般佛教雜誌的思考方式,它的面世一新佛法的面貌,在佛教界有種種的傳言,《傳說中的《新雨》》轉載《史念原始佛法》評論《新雨》的部分,由同樣原始佛法立場的同道的文筆,看看《新雨》的面貌。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社論
政治決定誰來執政,誰來監督,誰來決定自由與責任(包括權利義務)的規範。執政的是行政權,決定規範的是立法權,監督有否照規範履行的是司法權。政治是一個關係自由與責任的問題,關係權利與義務的問題;個人對政治,對社會多少都有政治關係,政治腐化或濫用權力,個人多少都要負點責任,因為權力由人民(個人是人民之一)產生。如果權力不由人民產生,我們稱之為非法政權,或沒有「合法性」的政府。如果濫用權力而不必負責,我們稱之為不具「正當性」的政府。
一個國家,如果權力太集中或太長期集中於個人或某幾個人,通常該國的人民對地方事務(教育、公共工程、經濟建設、環境維護)就很難自由施展,也無從負責,我們稱之為「中央集權」併發症。
台灣目前實施的是中央集權,地方有治安不好、有水污染、有勞資衝突、有學校廁所不夠、有玩股票、有送紅包、有中小學老師不敬業(只敬補習班)、有交通阻塞、有宗教鬥爭,這些問題一般都怪罪到政治,怪罪到「中央」。「中央」稱此為「泛政治化」思考。
統治者如果心態上以為政治就是以權力分贓來擺平各種強勢利益團體,通常會自認為已經盡到「責任」,其他如果還再發生治安惡化、勞資衝突、學校腐化、生態破壞,那都是家庭問題、宗教問題、個人道德問題。解決方法就是伸張公權力,穩定經濟和社會秩序,在法律上嚴格規範和限制集體性的組織行動或抗議示威,必要時採取暴力性的制裁和鎮壓。
認同上述這個心態的,我們稱之為「去政治化」 (depoliticize)思考。這種人認為世界上只有道德問題,沒有政治問題;一切權力的腐化不是來自體制的結構缺乏制衡(check and balance),不是來自權力結構非由人民產生,而是來自每個人的道德水平。道德水平高,不會有人送紅包,不會有人買選票,不會有人貪污,不會有人搶劫,不會有人詐欺,不會有人使用暴力。道德好,一切都好,道德不好,一切都不好。道德是水源,政治是下游的河水,水源乾淨,下游的河水也乾淨,下游的水不會影響上游或有影響也不會很大(如下游的水污染蒸發變成雨再落到水源),這種單線道式道德決定論,我們稱之為「泛道德論」,這樣的泛道德論與獨裁者或任何中央集權都頗能同一鼻孔呼吸,有精神上異曲同工之意,所以我們把這種泛道德論也稱做「非政治化」思考。
政府怪老百姓「泛政治化」思考,老百姓怪政府「非政治化」思考,這兩種思考都有一個共同的根源一一中央集權或專制獨裁。老百姓因為政府實施中央集權(或專制獨裁),很容易以為政治決定一切,於是看到議員就像看到官吏,看到官吏就像看到衣食父母,那種「看」就難免帶有頗高的期待和不如期待後的憤怒。政府因為老是不定期權力擺不平,另方面也因為權力高度集中,人民自由權利受剝奪而致才能難以施展,在朝在野生命力無從發揮,前者腐化,後者受縛,全國行政效率低落,老百姓要爭一口氣,都加倍費力,要吸一口新鮮空氣,就得準備進中央山脈。面對這樣不堪入目的殘局,政府難免也要推卸責任,難免要提倡「非政治化思考」,難免要指令內政部長「沿門托缽
為治安」,大力提倡「道德決定論」了。
要結束現階段台灣政治文化的兩極思考,我們的結論幾乎已經水落石出:還政於民,結束中央集權,落實地方政治,確保人民自由權利。只有人民自由獲得確保,人民才能真正對自己負責,個人才智才能真正施展。最後再奉勸一句:結束一切經濟資源的壟斷(如國營、黨營事業)、結束一切文化資源的壟斷 (如電台、電視),開放競爭才真正利己利人。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張大卿 主講
三學總持
三學總持,就是戒、定、慧。戒是自覺性的道德,有點勉強,不曉得為什麼要這樣作,做到最後你把戒調整到跟慧一體。一定要一體的,如果戒、定、慧分開,那你就不叫「三學總持」,一開始修的話是分開的先修戒、再修定、再修慧,修到最後戒定慧不可分,戒中有定慧,定中有戒慧,慧中有戒定。戒是什麼?是自由、是自律,戒和律合為一體。
然後透過定力來引發慧,有戒才有定,有定才有慧,你不要做那些自己認為不該做的,你違反了自己的標準,你會後悔;你今天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你會後悔。只有當你不會後悔時,才有所謂大樂可言,你的心才能鬆弛平靜。你有這種平靜,你才有可能進入三摩地。初襌就是來自於你平常的愉快、法喜充滿。你有法喜,心很平靜,你要入定才容易,所謂「水到渠成」,你有這種初禪,馬上就二禪了,那是一連串的,水到渠成,很輕鬆、很簡單、很容易。
你有這種定,定下來你才能看書,你心不定,匆匆忙忙的看過去,看事情很草率,跟人家講話也很草率,不能冷靜聽對方講話。我們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對話的時候,他都不曉得對方在講些什麼,他只講自己的,他講完了自己要講的話,對方的話他不知道!甚至他會講些跟對方毫不相干的話,為什麼?他只要滿足自己的發表慾,他不想聆聽對方的重點,所以他會產生曲解,容易誤解,造成一些不愉快,自己製造的緊張。
當我們不能耐心的聽人家講話,聽人家講的重點,你會誤解很多事情,你誤解了就不能叫智慧。你資料收集得不正確,而資料來自於你的五官,你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你沒有用這些吸收對方正確的資訊,你只用自己的好惡,自己的習氣,來衡量對方,對方不是這種態度你就不喜歡,你有這麼多的好惡,你不會很快樂,也無法真正溝通。
一個人有很強的好惡,他內心不會平靜。沒有好惡有兩種:一種是很遲鈍,一種是很寧靜。一個人沒什麼好惡,好惡很弱,表示他很不敏感、很遲鈍;也有一種可能是涅槃寂靜。天才瘋子一條線,聖人傻瓜也是一條線,佛與凡夫也是一條線。
笨笨的遲鈍的,沒什麼感受,沒什麼好惡,你來也好,他來也好,這樣也好,那樣也好,沒有主見,不主宰,這樣做也可以,那樣做也可以,好好先生一個,這世界很亂,他說,沒關係,個人有個人的因緣,他都不動。什麼事他都八風吹不動,沒有行動,他感情不曉得怎麼來的,理智也不曉得怎麼來的。
佛教不是這樣的,佛教有很強的理智、很強的感情、很強的意志和行動,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佛教就不吸引人,不可能有任何魅力,幾千年來就是這樣繼續下來,出現很多有毅力,很堅強的三寶,佛、法、僧,才能持續幾千年,一直靠著三寶的力量來維繫,現在的三寶實在太微弱了。
三學總持,一開始的戒是遠離不該做的事情,不要對人講你會後悔的話,不要講一些三三八八的話,不要製造一些是非,不製造是非不表示你不去檢討別人,檢討別人是為了幫助對方,誠心誠意的去檢討,這是很好,不檢討的話,在佛法裡叫啞羊僧、啞巴僧。
一開始要有戒,有戒你才不會後悔,不後悔你才有愉快,有愉快你心裡才會寧靜,這還不是涅槃,先有這平靜心情,你進入初襌才容易,有初襌你很快進入二襌,用二襌的力量,後續力,你就很容易觀察別人,很耐心的聽人家講話,很細心的去捕捉他的意思,你不會會錯意,不會表錯情。
這世界很多是非是這樣,你如果表達一些感覺,對方沒辦法了解,他誤會了,為什麼他沒辦法了解?因為他急躁,他急於捕捉你,急於掌握你的因緣,沒辦法很冷靜地看清楚你整個的表現,他沒辦法用他的眼、耳、鼻、舌、身、意,他只用他的意而已,意就直接捕捉你,甚至他只用眼睛、耳朵,他就要捕捉你,他沒有經過很深刻的觀照,觀照這個人是什麼?看到的事情只是表面。
廣義地說,戒就是自我與人類社會群體和樂共存的最優規律,這很重要的,表現人和人的關係,人和自然界的關係。佛教不是講個人修行,佛教講緣起,關係就是緣起,他用緣起來看人和人的關係,這關係有一個最優的規律,你要找出來。古人有這些規律,就是在八正道講的,不要講不好的話,不要講你會後悔的話,要有正當的日常起居生活,思維活動要符合因果,符合邏輯,不要胡思亂想做白日夢,那沒辦法解決問題,只會扭曲你的意識。
一定要有戒,有戒就不會讓你後悔。還沒做怎麼知道會不會後悔,不知道就要借用前人留下來的戒。這樣是比較活潑,不願意把古代留下來的戒都依教奉行,全照著做有點教條,但開始我仍不知哪些事我們做了會後悔,無妨先照著作,然後用定和慧再來觀照哪些戒是最適合你的,最適合整個人類群體的,不只是自己。因為人不能離開整個社會群體,如果能離開的話,你的想法太個人主義了。
人文自覺運動
緣起,是人和人之間一種本體性自覺的人文運動。以審美的層次來說,是指向涅槃,除了涅槃以外,都不是美。美不是表相的,表相的美常是人的貪瞋癡引起的一種投射,習氣上要這個,就說「美」 。
這種人文運動要說的就是不要王見王,--死棋。表現在家庭方面,不要主宰你的兄弟姊妹,不要主宰你的先生、太太,不要主宰你的爸爸媽媽。邁向成年的子女,要給他有充份的思考機會,要教他如何做獨立的判斷,教他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教他什麼是時間,教他什麼是離苦得樂。
這是佛教講的常樂我淨,「淨」接近「美」的意思,用現在的話來講是美,不要把不美的東西當成美,把無常的東西當成常,不樂的東西當成樂,不能主宰的東西說能主宰,不知道的東西說成知道,以這五件事情做為反省自己的標準,常、樂、我、美、知。知就是指不知以為知的毛病,不知道的事說知道,死要面子、炫耀。
學問是一山比一山高,有的人真的很用功學問又非常好,修行用功深厚的,如果你用表象來觀照,用習氣來觀照,那你永遠沒辦法接近真面貌。這裡所說的主體性自覺的人文運動,強調不主宰,不主宰不表示你不關心或不給人家意見,也不表示你不給人家批評,甚至會很強烈的批評他,給他壓力;這不等於你不喝水,我硬要給你喝或你今天要出門,我擋住門口,不給你出去。
人文運動在審美層次是不要把貪瞋癡的東西當成美,否則你永遠不可能涅槃寂靜。
其次是人與社會,主體性悲智雙運的社會運動。一個人有感情時,理智很淡;有理智時,感情很淡、很現實,自私得要命,考慮的都是自己,這樣的人太多的話,我們的社會會很糟糕,就會人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整個社會變得很冷漠、很疏遠。去年年底回台灣感覺跟六、七年前回來不一樣,最大不一樣是我以前走在一些地方,那些人碰到會說「早啊,吃飽沒」,現在沒有了,我覺得人和人疏遠了,不互相信任,為什麼?
幾年前台灣流行「倒會」,倒得一塌糊塗,還有我們支票信用制度破產,支票一直沒有好好改善,到現在才廢掉,留下很大壞習慣。票據犯全世界台灣最多,有心人很早就提出「票據法」要廢,這都會影響人的心,製造問題,製造不信任的問題,表面上好像我開支票你相信,事實上開了都是空頭支票,到最後呢?銀行也不能相信了,後來就開始流行地下標會,那個人表面上面善,不可能騙人的人騙人了,那時候你就感歎「曾經滄海難為水」、「天下烏鴉一般黑」,人性醜陋,你不再相信人,就只相信自己兒子、太太,其他人都不相信,人的悲傷!
為什麼社會會搞成這樣?如果佛教不好好的去關心的話,我們的社會會越來越淒涼,走到那裡都一樣淒涼,我們要用智慧去關心法律上的問題,法律上有貪瞋癡,那票據法是絕大的癡,天大的愚癡。
我們作一些呼籲,佛教的力量會更強,社會上會更尊重你佛教的存在,他會覺得佛教是有智慧的,如果佛教對社會問題不表示意見的話,那人家會認為佛教是逃避問題、追求隱居。最近看到很多大陸的書,差不多100本中有99本寫佛教是消滅情欲的,說佛教是不關心人間的,包括中國大陸美學權威朱光潛、宗白華、李澤厚先生,他們對佛教是幾乎否定的。不能說他們沒有慧根,那是推卸責任,佛教的整體表現及給一般人的印象才是主因。
台灣民間有多少人尊重出家人,除了佛教徒以外,很少有人尊重出家人,美國社會不是這樣,連不是基督徒的對牧師也相當尊重,台灣不是這樣。如果我個人不是學佛的話,不是用佛法來跟我父親聊天的話,我父親是很看不起出家人,他覺得出家人(吃菜人)就是沒知識水準的人,因為他沒看過有知識水準的和尚。因緣限制他這樣子,你能怪他嗎?他也不是傻瓜,他很聰明、美學修養很好的人,很講究藝術,但他就覺得佛教沒水準。
他兒子會對佛教有興趣,年紀小小的十三歲就開始學佛,完蛋了,我父親對我徹徹底底的失望是在二十年前,我是家中大兒子,對佛教有興趣,天天打坐,24小時不倒單,看在別人眼中簡直是神精病了。我父親轉變對佛教的印象是我個人的因緣,我家裡毫無學佛的因緣,毫無佛教的因緣,如果因緣是要這樣影響的,家家都要出現一個人來影響他的父親,那佛教做得是太慢了。佛教關心社會,對社會問題表現意見,表現其正知正見,佛教普及才會有因緣。
污染就是貪瞋癡。
人與自然之間,應該保持對生態規律的掌握及生態保護運動。生態保護是有規律,水土保持是一定的,今天大陸森林濫砍,長江變黃河,黃河變黑龍江,表示裡面有貪瞋癡,癡、愚癡嘛?貪心,貪得無厭亂砍,孟子都曾提到「斧斤以時入山林」一一拿斧頭看時間入森林。現在大陸,本來風貌山林,變得光禿禿的一片。台灣也是,水土保持嚴重到什麼程度呢?屏東很多地方海平面已高出地面,海平面高過地面,你們看過是什麼樣子?屏東縣茄苳鄉,房子陷下地面去的,地下水抽太嚴重了,房子陷下去,地就到窗戶,人都變成住在地窟。還有空氣污染、水質污染。污染就是貪瞋癡,沒有貪瞋癡那有污染,這污染是人自己製造的。
在人類還沒有主宰這世界的時候,生態有一定的平衡,我們的主宰加速它的運作,加速本來是好的,但我們沒有好好的去看,事實上人類可以作到生態平衡,人類有足夠的智慧。理智上知道生態怎麼維護,我們常常這樣,理智上知道,感受上做不到,理智上誰不曉得空氣污染對人類有害?誰不曉得?那些老板不知道嗎?清清楚楚感受,卻是自私的,他編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詞,如果要做反污染設備,工資一定要降低,為了不降低工資,不得不污染,他會說全世界都這樣。
全世界大家都有貪瞋癡所以我也有貪瞋癡,大家都污染所以我也污染,沒有幾個人離苦得樂呀,我為什麼要離苦得樂?沒有貪那有樂可言,而不貪怎能保護自己,我不瞋那別人就加入了,我不嫉妒就有第三者加入呀!嫉妒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法,人會把不好的說成好的,不美的說成美的,人是這樣矛盾的,理智上他知道不對,感情上他就是這樣。集諦就是貪瞋癡是苦因,貪瞋癡要斷;涅槃要證;道諦是中道要修。
我們的佛教問題,出在專講超然的、絕對的滅諦,專講只顧個人修行不顧社會公益的道諦,沒有好好了解苦諦和集諦,而幾千年來的整個佛教問題就出在這裡,我講這樣的目的是要我們知道,苦是什麼?好好的去了解,好好的去斷它,不然的話,談涅槃,談中道都是談玄說癡,空空洞洞,毫不落實。
解除三心
再來,佛說三心,過去心,有追思、追悔、心頭暗影,正是「一腔無明未曾發洩,又勾起傷春愁思」(紅樓夢裡的話),味道有點相近。未來心有奢望、失望、匱乏,對未來的擔心、掛慮,少年不識愁滋味,欲上層樓,欲上層樓,到晚卻道天涼好個秋。心境的轉變,少年的無聊很多,我們很多對未來都抱著這種心情,在希望、失望裡面衝突掙扎,有這種的過去心、未來心,就會這樣,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心頭千千結的現在心,散亂、昏沈、恐懼,這些散亂、昏沈、恐懼就會扭曲我們當下的正知正見,我們感情上會出現扭曲和偏差。
接著我們談佛說的三法印,無常,因為無常所以有自由可言,涅槃,無相,無相是什麼?「相」原始的梵文、巴利文,意指一種攀緣的心靈屬性,無相是不逃避、不壓抑、不急躁、不攀緣、不以好惡積習回應,不以好惡積習觀察一個人,思維情境沒有現在心、未來心、過去心,一絲一毫的攀緣,這叫無相。只要有攀緣,一定有過去心和未來心,所謂不攀緣就是懂得休息,不然我們人攀緣是抓這個抓那個,今天找這一家,明天找那一家,早上找這個人,下午找那個人,中午又找那個人,忙、忙、好忙,「忙」到最後就「盲」目。有這種無常、無相變成無我,沒有妄我,你就不主宰,不主宰你就不感覺那裡缺東西,有匱乏然後有恐懼,將來又如何不確定,又想確定,我們人都是這樣,對未來有一種不安,因為不安就緊張,為什麼不安?對未來有太多的需求,就緊張,一緊張,就不能自在,動不動就會覺得這個人給我壓力,那個人也給我壓力,太太給我壓力我要去換職業,要賺更多的錢,或公司裁員,又裁薪水有危機,太太擔心你薪水怎麼減少了,你有壓力,處處我們都面對這個問題。佛教可以幫助我們這個問題。
離苦得樂
再來是大智、大悲、大雄力,大智是理性,大悲就是感性,大力是意志力。理性發展到最高,就叫無我三昧。所謂無我三昧,是洞澈因緣,把因緣看得清清楚楚,貪瞋癡三毒攀緣心的「相」,已經斷除。去觀五蘊的無常無我,尤其是五蘊裡的四蘊一一受、想、行、識。識蘊最容易讓人家覺得有主宰,因為我們的識最不懂得休息,它比我們講的心還微細,念頭很微細,心不想主宰,念頭都想主宰,所以就到處攀緣,觀到念頭無常、無我的時候,就容易進入無我三昧。
做不到的話,一開始你就不要貪,不要貪要怎麼做呢?先要持戒,持戒你就進入無所有三昧,不再有那個心念,有很堅強的信和願,就變成一種定力。那種定力會變成一種意志力,變成很強的意志力的時候,叫三昧、三摩地。然後離斷煩惱,才能自由無礙。
再來感性發展到最後就進入無相三昧,不再去抓色、聲、香、味、觸、法,對這些能清楚它的因緣,不增不減,還他本來面目,這樣不表示沒有快樂,而是說,經過離苦得樂的過程,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你不再去攀緣貪、瞋、癡,就是離苦得樂。
你有這種高理性、感性的時候,你的意志力會跟著加強,強到無量三昧,隨時隨地,財布施、法布施,隨時隨地慈悲喜捨。你很慈悲、很歡喜,隨時放下,這並不表示你現在就要捐出你的全部財產,這大家都會擔心,這樣學佛會很困難,我們不是殺雞取卵,我們要養雞,還要養雞生蛋。謝謝各位。(1987年3月15日講於美國洛杉磯法印寺,承白芳英小姐整理錄音帶,謝謝。)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白偉瑋
第一代來美國的日本禪師,除了以散播佛法的種子為主要動機之外,其中不乏對日本禪佛教寺廟的逐漸腐化感到不滿和無力。有位禪師甚至說:「我在日本講襌,聽懂的人太少了。」美國這塊物質文明豐饒又有文化熔爐之稱的佛教處女地,吸引了一些追求改革,想創造日本禪另一個新氣魄、新天地的禪師。
早期美國人對日本來的禪師,懷有對神秘和異國風味的好奇。他們抱著謙虛學習的態度,對禪師的言行,比較傾向於「先學禪,其他事以後再說」的心理。然而當土生土長的美國人開始做禪中心的住持時,禪的神秘性減少了,也許是因為成員們的資歷背景相近,對襌的體會及運用,逐漸各自表達出藏於心中已久的疑問及衝突。
以下藉由幾位美國土生土長的襌師的親身經驗,來了解他們如何面對這些問題。
卡普樂禪師(Philip Kapleau)
卡普樂禪師曾是國際戰犯法庭的記者,1948年在哥倫比亞大學上課聽鈴木大拙博士講「禪」。有個朋友勸他把「禪」變為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之後他到日本學禪十三年,從師於Nakagawa Soen,Sogaku Harada和Hakuuk Yasutani,1965年寫《禪門三柱》 (The Three Pillars of Zen),是由西方人受日本禪傳統訓練後所寫出來的第一本書。1966年在紐約成立羅徹斯特禪中心(Zen Meditation Center of Rochester)。
卡普樂開始教禪時,就發覺到美國人跟著日本禪師用日本的語言和習俗,可以行得通,但是如果禪師是美國人的話,就顯得很不自然。而由他到東南亞雲遊的經驗,他看到佛法在不同文化裡,就以不同的形式表現出來。於是他開始嘗試以英文唱誦,以較西方式的服飾打坐,讓受戒的人有西方式的法名,並把儀式改革成較符合西方的傳統。當他把心經轉譯為英文的想法告訴他的老師Hakuun Yasutani時,Yasutani禪師以為,了解心經的意義是次要的,主要在能唱誦流利。但卡普樂以為心經的原文是梵文,韓國、中國和西藏都把它譯成其本國文字;而日本曹洞宗的第二代祖師Keizan把始祖道元帶來的中國禪也改變為日本式,自那時,曹洞宗才真正在日本傳揚起來。卡普樂自信在日本十三年的苦學,不會使自己把禪的精神丟了。然而Yasutani禪師仍然不同意他的改革,1987年師生兩人正式分手,從此不再交談。
Robert Aitken
Robert Aitken(以下簡稱R.A.),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被關在日本的集中營裡,讀到R.H﹒Blyth寫的《英國文學中的襌》 (Zen in English Literature)深受吸引,至少反覆讀了十遍。戰後於研讀英國文學學位的同時,也開始向Nakagawa Soen,Nyogen Senzaki和Koun Yamada(Hakuun Y-asutani的繼承人)學禪。1959年他在夏威夷創立koko-An Zendo,1969年Aitken夫婦本來在Maui島買個房子準備退休用,後因租他們房子的房客,很多是一些長髮、吸食L﹒S.D﹒和大麻的年輕人,其中有不少人對打坐有興趣,於是建立了Maui Zendo這個道場。
日本僧團傳統模式很著重對某一權威的屈服,R.A.想轉換之為「共同管理」。鼓勵成員們努力練習彼此的溝通,來消除「自我中心的衝動殘渣」;而且要求自己「告訴人們做某些事時,其中要有些實質(substance),這樣假如他們問為什麼時,我才能面對他們的挑戰。」跟隨他15年的一個學生對他的評論是「老師期望開放,但並不表示他很自動就開放了,然而他致力於開放的過程是很明顯的。他盡力顯示他的人格,向我們顯露他的不完美。
R.A.強調「我聽說因為禪必須建築於沒有對錯的基礎,所以禪沒有道德上的應用(ethical application)。但如果我們不能運用經驗中的合一(unity),來配合所有眾生的個體性(individuality),那麼禪只是隱蔽中的一個陳腐的練習,如死亡一般。」他給學禪的忠告是:「禪佛教裡,一個精神追求者,傾向於走到山頂上,不只反映在傳統的出家制,也反映在僧侶和居士們的癖性--日本人或美國人都一樣--著『空』,太過高攀『空性』的價值,而忽略了『色』。」他相信現代的菩薩要救所有的眾生,唯有參與社會運動,特別是激進的和平主義。如他個人參與反對華盛頓州的三叉飛彈,到監獄教靜坐,加入Buddhist Peace Fellowship (越南和尚Thich Nhat Hanh創立的組織,曾經活躍於越南的和平運動),越戰期間,輔導被徵召以及反徵召的年輕人,也出版雜誌「婦女和禪--Kahawai」。他認為「真正禪佛教中心不是一個避難所,而是一種行動力的來源,使有良知的人們能往外參加更大的社區。」
對社會問題的關心,R.A﹒基本上並不要求禪中心的成員也能夠和他一樣。他的態度可從下面事件了解大概:1965年Yasutani禪師來夏威夷主持禪七,有人問他:「如果我被徵召加入越南這個不公平的戰爭,我應如何做?」Yasutani回答:「如果你的國家徵召你,你就必須去。」R﹒A.後來為他解釋時說:「他和任何人都一樣,受他自己業力中時間和地點的影響。他生在日俄戰爭期間,難免受到日本主戰熱潮的影響。」R﹒A.有鑑於日本大部分禪師對統治者的忠順,很早就將活動劃地自限,他也絕不主動提出討論。
Richard Baker
Richard Baker(以下簡稱R.B.)曾在哈佛唸書,後來在柏克萊拿到東方歷史學的碩士,曾經組織幾個重要的會議如柏克來詩學會議和第一個L.S.D.會議。有空也去聽鈴木禪師(Shunryu Suzuki,不是鈴木大拙)講禪。有一天,一個朋友無心的說:「你知道嗎?如果我們真的很認真,我們會放下一切,只研讀佛法。」他聽了,內心如放下了「一千個箱子」,開始定期隨這位鈴木禪師坐禪。1971年到1983年間,R.B﹒成為舊金山禪中心的住持,很成功的經營Green Gulch農場,Greens素食館,和Tassajara避靜中心等禪中心的關係企業。他精力充沛,教學、行政和生產一把抓。當時加州州長Jerry Brown和其助手們皆與R.B.密切往來。1983年底,R.B.的婚外情,引發資深成員對他強烈批評,被迫離開。
對於外遇,R.B.本身並不認為自己犯了任何錯誤,他最遺憾的是資深成員們逼迫他離開時的不友善。而禪中心資深成員中對這件事的反省如下:Yvonne Rand(有「禪中心夫人」之稱)說:我曾深深期待R﹒B.是完美的,而且深信他的眼光,但是這樣反而幫了倒忙。我們每個人在他身上投資太多,以致於無法看清楚他。」
R.B﹒八十年代時的助手Annie Kotler以為「傳承的神秘,強得使我們不能相信自己的知覺判斷。我們把對事情的看法都推到這個神秘的權威,把老師的一切當成佛法。……發現老師會犯錯及開始信任你自己,是一種解放的經驗。」R.B.在禪中心時的指定繼承人Reb Anderson說:「剛開始我告訴R﹒B﹒,我們不需要有這麼大的財產,這麼多的錢。但是很快的,我們都受到感染了。因為他使我們相信我們都是菩薩,來做對美國有歷史貢獻的事。為了有歷史性,我們必須擴展、忙碌、加緊進度。」《禪在美國》一書的作者Helen Tworkov針對此事評論說:一個社區中太強調「沈默是金」時,往往使成員們無法充分表達情緒上或心理上真正要說的話。Katherine Thanas-Tassajara避靜中心的主持人一提到因為R.B.被迫離開的事,1983年秋天,禪中心決定請專業人員指導社區成員們如何互相溝通,「因為每個人的主要關係都建立在住持身上,而社區成員之間的結合力量,從未發展過。」
舊金山禪中心經過R.B.事件後,逐漸走向以「學生」為中心,取代舊有仰望某一大師領導的模式。Noman Fisher-Green Gulch農場的指導老師,也是禪中心的資深僧侶之一-解釋道:「以學生為中心的觀念,並不表示反對老師或者學生來做所有的決定,還是選擇誰做指導老師;而是指老師很密切的觀察學生……而不是只注意「法」而忽略了學生…。日本禪中,老師是廟,學生、土地、食物料理方式等等都是在表達這位老師…。這種觀念,也許適用於日本社會中下對上的層級從屬結構,但在美國則變成剝奪了人們成長的機會。」
R.B.如今在Santa Fe另起爐灶,另組禪中心Dharma Sangha,成員有二、三十人,大大不如在舊金山禪中心時,有兩、三百個固定成員,私人助手就有九位的風光。但是R.B.反省道:「當我在舊金山時,有三、四百人來Green Gulch農場聽我講道。他們有學習的氣氛,我也有能力創造這種氣氛,但是我發覺很多訊息並沒有辦法傳達。現在我只有興趣收一些我能夠花很多時間在一起的學生……。現在我更盡力於做一個好的老師。我覺得我不是更成功,而只是更努力試著傳達更多的訊息,試著明白人們是否了解我在說些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展現佛法,在某一方面來說,我也不是很在乎,我知道我只是試著,而且值得一試。」
Bernard Glassman
Bernard Glassma(以下簡稱B.G.)做過航空工程師,從師於洛杉磯禪中心的Taizan Maezumi,接受他的傳承。1979年,創立紐約禪社區(Zen Community of New York-ZCNY)。他和Richard Baker一樣,生意腦筋很好,精力旺盛,全心全意發展禪中心。他受中國「農禪」的影響,以為修禪的社區,也應該是一個自給自足,以工作為練習修行的社區。1983年B.G.仿舊金山禪中心的Tassajara,糕餅店,在紐約市開了一家製銷高級糕餅麵包的工廠。社區中的居士和僧侶們都參與工廠中的生產和行政,同時也定期坐禪上課。
有人批評他這種做法不是禪,他的答覆是:「通常我們並不給別人機會來幫助我們看自己。如果大家只是來靜坐,坐完就走了……。那麼我得不到回饋……。做為一個禪師,靜坐無法給我們足夠的溝通。」「和禪師住在一起,表示修行是二十四小時都在進行。如果沒有這種親近的關係,如何能有真正的修行生活?」B.G﹒把工作當成一個實驗室。根據一個在那裡工作了三年的學生描述,每個人時時換不同的部門做事,好處是可以發現自己的潛力,但是效率有問題。而且當B.G﹒和社區中的「居民」花相當的時間和精力於工作時,使得其他的教友覺得被孤立隔離了。
對於師生的相處,B.G﹒有他自己的一些看法和做法。他在禪中心的私人房間,允許人們進出。「我要學生看到我最好和最壤的時候。事實上,任何對修行真正有興趣的人會發現他們的老師是人,你只能面對他或者逃避。」「你和老師越親近,越難以處理他人性的一面。有一半的機率,學生會離開……要能接受他的人性,所謂的弱點,你也必須接受你自己的……當我們在別人身上發現我們不希望他有的東西時,那是因為我們不願意面對我們本身也有這些東西的事實。我們選擇面對或離開……。每個人都有能力面對,不管他是誰……。我不相信任何師生關係裡沒有懷疑的時候。」
B.G.並不同意禪中心的事物可由成員以大多數票決的方式來進行。他以為「僧團原意是已經開悟弟子們的團體,圍繞於佛陀四周……。一個以佛法為基礎的社區必須依靠已經開悟的禪師為主要領導。真正要以僧團為決策中心,只有成員皆開悟才可能。」
Maunine Stuart
Maunine Stuart(以下簡稱M.S.)1945年在巴黎學鋼琴時,讀到《東方思想的介紹》 (An Introduction to oriental thoughts),深被吸引,從此以後,找機會尋訪能夠教她更多東西的老師。從師於Hakuun Yasutani,Nakagawa Soen和Eido TaiShimano多年。主持劍橋佛教協會(Cambridge Buddhist Association-1957年由鈴木大拙,Shinichi Hisamatsu和Elsie Mitchell創立)。
M.S.對類似紐約禪社區的「常住」制度,提出一項警示:「襌的訓練需要學生們能夠依靠自己,而常住制度則使學生產生依賴的心理,加強與社會形成一種嬰兒式的依賴關係。」她鼓勵學生在日常生活中表現禪的修行,不要讓自己躲在禪中心尋求心靈上的保護,使得「放下自我」反而演變成一種對老師不健康的依賴。她同意師生之間的關係,可以因一起工作一起生活而變得很接近很親密的做法,但她也指出每個人需要有自己的空間,需要喘息的時間,把修行運用到世界、家庭和其他工作上。
Eido禪師曾是M.S.的老師,也是紐約Dai Bosatsu的住持--第一間依照日本傳統建築而設立的禪寺。因為和女學生發生性關係及其排斥女弟子的做法,使得M.S.最後也不再和他來往。她說:「師生之間有關性的問題和道德標準無關,不必要設置規定或道德禁忌來阻止這種問題的發生。凡是任何好的,有深度的,強烈的修行所引發的是一種對其他人深深的慈悲感。」她拒絕在政治或道德立場上採取固定或僵硬的解釋。她堅持每個人在這一生中必須自己去發覺到底什麼才是對你好的。
M.S.接受日本禪的訓練時,對一些禪師使用很嚴厲的方式,感到害怕。雖然以後由禪師誠懇的態度中感受到其教學的用心,她內心對這樣的教法一直不能釋懷。1984年她第一次領導全是女眾的禪七,結果非常令她滿意,她的感想是「一般以男禪師為首的,使女眾覺得害怕;而面對女禪師時,女眾覺得言行舉止比較不會受到評斷。女眾在互相扶持時,能強烈感覺到她們自己的溫暖和力量。」接下來幾年,每年她都會主持兩次類似的禪七。
當別人問到婦女運動和她的關係,她說:「我並不是真正很激進的婦女運動者……。我看到別的婦女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或被侵犯時,我不能因為自己沒有那些經驗就袖手旁觀。我覺得自己同樣身為女性,必須為她們辯護,這不是反對男人,只是想增加彼此的了解。」
Helen Tworkov在她寫的《禪在美國》,很明白的指出美國禪要能夠和基督教、猶太教等的傳統較量時,必須對金錢、性和權力等十分難纏的問題提出深入的探討。而禪要融入美國系統中的民主制度,且不傷害到師生之間特有的親密關係,也是每個禪中心需要努力的方向。
講於美國洛杉磯法印寺,承白芳英小姐整理錄音帶,謝謝。)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康原
找一張正確的地圖
當我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是依靠地圖去尋找方位,找到自己的目標,或是以「借問」路人的方式,從這些路人的指示中,達到目的地。假如不幸,我們拿到一張錯誤的地圖,它所標示的方位不清楚,或是南轅北轍,我們將找不到目標而迷失了方向;如果問道於盲,或許會愈走愈遠,而浪費時間或精力,真會誤入歧途的浪費生命。
小時候體弱多病,整日沈溺在一些通俗小說中,七俠五義中的英雄豪傑都是羨慕學習的對象。孔武有力的薛仁貴,仗義執言的關公,詭計多端的孫悟空,慈悲為懷的唐三藏都成心目中的偶像。多麼希望長大以後,能身懷武功縱橫江湖,以豪俠之姿躍入五湖四海當英雄人物,去扶弱濟貧,剷除世間的惡勢力。
弱冠之年,血氣方剛,逞強好鬥,於是拜師學藝,從西洋的拳擊,到日本的柔道,台灣地區流行的太祖拳、白鶴拳--等武術都抱著狂熱的興趣。那時正值高中階段,幾位臭味相投的同學,總是成群結黨到處討伐,惹是生非而變成問題學生,練武護身成為一種狂熱。年輕時期總是異想天開,想練「輕功」的武術,就去訂製約十斤重的鐵木屐,穿在腳上,每天夜間就跑運動場,希望達到飛簷走壁的境界,套句「抓狂」來形容熱衷此道的情況,是不為過的,我深信久練成鋼的道理。
二十三歲接觸到鄭曼青先生的太極拳,開始研讀易理,認真學拳譜,把鄭氏的三十七式簡易拳架反覆練習,然後學習「站樁」,希望增強功力,那時我肯定「練拳不練功、到頭一場空」的道理,深知一般學拳者都花拳繡腿,不堪一擊,學得拳的架勢卻練不出好的功力,於是,勤練推手,把掤、列、擠、按、踩、履、走、靠,練得熟能生巧,太極拳的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都能透過我的身手應用出來,我的推手功夫也曾風靡一時,身體也漸漸健壯起來了。
兩三年後,又拜崑崙仙宗劉培中先生學靜坐,從通三焦到水、火、風三路的以意領氣之修練方法,學習練丹以求去老返童成大羅金仙,那時聽說劉培中先生會隔空點穴,其武功類似傳統小說中之英雄人物,我雖沒有親眼目睹,但信以為真,如此一來,可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因為畢竟他是我的老師,是崇拜的偶像,那時,我發覺舉凡在武林上有名的師父,武功均是高不可測,凜然不可侵犯,為徒者只能仰望彌高,如果想要與師父印證一下功夫,都會令人感到是門下叛徒,遭受到譴責,甚至逐出師門之命運,久而久之,師父的武功就神秘化了,沒有人知道其功夫境界,這種權威被樹立之後,聞名而至的人絡繹不絕,財源也就滾滾而來。
十多年了,我拜的師父多了,師兄弟也多了,常常相互切磋功夫,從推手到散手到自由出招,把各宗派的優點融會貫通,身體也矯健多了,歲月久了,好像自己也是師父級的人物了,也有許多人聞風而至,來找我討教功夫,我好像也變成一位江湖上的術士,也學會了吹噓,把功夫神秘化,故意講得玄奧,令人感到新奇,但當自己獨自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就感到心虛了,但又拉不下面子承認自己的幼稚,俗語話說:「功夫是深不可測、像無底深坑。」在這個世上,真的一山比一山高,我所學會的可能只是雕蟲小技,竟然也會有人崇拜,於是,我開始體會到「迷」的可怕。我想,許多人練功夫,練到走火入魔,可能就是這種道理。假如,我是一位心邪不正的人,一定乘著別人迷惑之際來斂財,利用教授武功來賺錢,因為我發現,人有一種弱點,一般認為花費越多錢學來的功夫越可貴,不花錢學的功夫是不可取的,這樣的錯覺使許多江湖上、靠教授功夫的一些人都能家財萬貫,不知道所有的功夫,都必須靠自己持之以恆的努力,才能臻入完美之境界。說了這麼久,是要說明佛陀的一句話:「依法不依人。」因為依人容易偏頗,依法方正確,當今我們這個社會學佛的人很多,大家尋遍深山古剎,為了只是尋找個究竟的名師。其實,學佛必須「以法為師」。釋迦牟尼行將去世的時候告訴阿難說:「見法(佛法、佛經)即見我。」
「佛法」就像是修行人依持尋找「涅槃」的地圖,所以,學佛法如找錯經典,將會遠離釋迦的本懷,越走離目標越遠。指點你佛法的老師,只像是您問路的人,他所指的方向對否?仍然必須你自己去印證。在這末法時期的民主時代中,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宗教理論,至於誰的理論最圓融,也不是「依人」可以檢證出來的,它必須人依「法」來揀別真假佛義,方能免於受騙,走「正信」的道路,方免於冤枉。朋友!如果,你現在正學佛法,我給您一張正確的地圖去揀別,看您所定的途徑是否正確?如果,您正要學習,當您讀到、聽到佛法,也請您以此為揀別佛義的工具:
(一)用三法印、四聖諦、八正道、十四無記去檢定。凡是遠離這些原則的佛法就是外道。
(二)用阿含經去檢定。阿含經是一般學者公認最接近佛陀生前的言教經典。在雜阿含中,反應了佛陀的人本主義、實用態度、肉身圖像。除了這部雜阿含之外,我們很難去摸索一個原始的釋迦。所以凡不同於雜阿含的核心思想的說法,就偏離佛理了。
(三)用戒律去檢定:以戒律去判定佛理,比如戒律規定不可以殺、盜、淫、誑,如果經典主張可殺盜淫誑,就可判定它非佛理。
佛陀也是凡人
「在所有的宗教創始人中,佛是唯一不以非人自居的導師。他自承只是一個單純的人類,而且不曾受任何神靈或外力的感應。他將他的覺悟、成就、及造詣,完全歸功於人的努力與才智。只要肯發願努力,每一個人身內都潛伏著成佛的可能。」在《佛陀的啟示》這本書上,我看到了這句話後,我肯定的說:「凡是借神的力量,去顯示自己的靈通都是虛妄的想法。賣弄神通的人,也是虛妄的。」
德人恩斯特.卡西爾曾說:「要認識人,除了去了解人的生活和行為以外,就沒有什麼其他的途徑了。」佛陀教導我們修行時,行「念處經」該是從認識自身開始;所謂「四念處」是身、受、心、法;又叫做四念住;修持四念住就是要「時時精勤,保持正智正念,調伏在世間的憂悲情緒。」它是一種「繫心」的功夫。一般人的心,通常都向外攀緣,一旦使心不向外求,繫心在一個地方,那麼,散亂心,不解脫的狀況就被瞭解。人,只有時時觀自身、受、心、法;才能了了分明自己的一切。學佛法,是以佛陀為榜樣去修持,從自我的修行做起,才能開發出潛伏在自身中的佛性,使其成為一位慈悲的仁者,這該是人為什麼被稱為最高級生靈的理由吧!
有一些人學佛,只是以一種功利的方式求佛,求佛賜給他玄妙的力量,使其達到成功的境界,這種求佛的方法是「疾虛妄」的行為,佛沒有任何的靈力,求佛保祐只是緣木求魚,求佛出現奇蹟,也只是望梅止渴,無補於事的想望罷了。因為依照佛教的看法,人類除了自己之外沒有更高級的生靈或力量可以裁決他的命運。因此,佛陀鼓勵、教導每一個人發展自己,努力自求解脫,才是學佛的正途,切記「佛陀也是凡人」。
不怕懷疑.只怕迷信
在台灣的現代社會裡,有許多人對於任何事情,只是迷信權威,只要是權威說的就深信不疑。物理學的權威,有時也大談人口問題,隨意信口雌黃,我們的聽眾也深信不疑。尤其對於宗教信仰,只要是名噪一時的師父,他說的每句話,都好像是金言玉語,信徒都全盤接受,毫無能力去分別這些話是否是善知識,只要是大師說的,就奉為圭臬,有些會吹噓的活佛,就大談自己不可思議的神通能力,可為人改運解厄,甚至可以讓人升官發財,於是一些對宗教不甚了解又功利的信徒,就會對這些大師服服貼貼,佩服得五體投地,對佛變成一種愚蠢的信賴。聰明的人啊!對於任何信仰,我們都必須深切的去了解,親身去體驗才能相信,佛陀曾經告訴迦摩羅人說:「對於事情,你們的懷疑是正當的,因為對於一件可疑的事情是應當生起懷疑的!你們要注意,不可被流言、傳說及耳食之言所左右……不可單看事物的表象……也不可做如此想『他是我的導師。』……只有在你確知某事是善良的,美好的,你再信受奉行。」由此可知,對於任何教理,首先必須存著「懷疑」的態度,不要盲信一些傳說或流言,必須先「確知」才能信仰。宋澤萊曾說:「事實上,人是習慣於『盲信』才存活在世界上的,我們必須『相信』明天地球不毀於一場戰爭,必須『相信』出門不發生車禍,必須『相信』死後不落入地獄,必須『相信』來年的收成比今年好,必須相信這個,那個,才能活下去,否則勢必心神不寧,終而精神耗弱。因此,我們也無形中養成易信的習慣。」
所以,宗教家是不可利用人性的弱點,去引人由「迷」入「信」,該鼓勵求教的人去檢證,到了確知確證是善知識後才「立信奉行」。所以,當您開始修習「四念處」,你先不要相信這個法門可以使人達到解脫(證四果),你不必盲信或狂熱的信仰它一定會這樣,你可以採取冷靜的,存疑的態度去實證他,隨著你「四念處」的功夫愈來愈深;你的疑惑就愈來愈少了。在此我們要告訴您「佛學其實是很單純的,它不過是佛陀在生前所教導學生如何擺脫苦惱,如何為人處世的一種技術及知識而已,它不是什麼高深的法門。我們的社會裡,有許多宗教鼓勵他的信徒說:「如果您不信,怎麼能入於道」、「您信主,將得永生」,但是「根本佛教」要告訴你「你不懷疑,怎麼斷除懷疑而生信。」、「不怕懷疑,只怕迷信」,我們誠摯的希望,以自由、開放、誠懇的態度,去學習佛法。
行「四念處」斷絕「八風」
文學家蘇東坡,常與禪師佛印談佛法,論禪定境界,有一天蘇東坡認為自己修習已達「定」的境界,就揮筆寫讚佛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的詩偈,送給佛印禪師。然而,佛印禪師就在詩末批著「放屁」兩字,再送給蘇東坡,當蘇東坡看到佛印的眉批就非常生氣,渡江過來找佛印禪師理論,佛印禪師已經知道蘇東坡即將到來,就在門前貼上一句「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的字條,蘇東坡看到這字條之後,感到非常尷尬。這首讚佛偈,表面上是禮佛,卻有自我標榜的嫌疑。因此,佛印批了「放屁」兩字。蘇東坡果然耐不住批評,於是,佛印再以不是說「八風吹不動」了嗎?怎麼我佛印「一屁」就打過江呢?
從這首偈中得知,「八風」是人類的惡習氣,泛指「毀、譽、稱、譏、利、衰、苦、樂」,一般的人都喜歡別人戴高帽,任何事情都很在乎他人對自我的態度;計較著自我在他人心中的分量;人,也容易患得患失,對於任何事情常斤斤計較,明明知道這個世界是無常的,但仍然執著於感情上掌握因緣,利衰是一種得失的心理,俗語常說 :「捉緊怕捏死,放鬆怕飛走。」是最好的印證;對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取均耿耿於懷,產生苦樂。那麼,為什麼會有「八風」的產生呢?都是產生「稱、譏、毀、譽、利、衰、苦、樂」之原因;現代人喜歡自我膨脹,對許多事「強不知以為知」,常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常知道「樂極生悲」卻要趨樂避苦; 明明知道不能掌握全部因緣,卻急躁而自不量力去攀緣;明明知道對方充滿貪、瞋、癡,卻把貪愛當幸福,把瞋嫉當成自我保護,把癡愚當鄉愿,這是活在現代社會中,人的毛病。
另外,這個社會中,許多人都處於冷漠,對社會缺少責任感,常認為「自掃門前雪,不管別人瓦上霜」是美德,活在自私狹隘之中;另有一些人濫情自私,常為私利造成倫理的混亂,常以「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來肯定「自私」是應該的;如此一來,使社會的人以功利掛帥,追求功名利祿,投機取巧,人人為私利產生急躁、不安、緊張、焦慮與恐慌,致使社會世道衰微,混亂一場。
如欲斷絕「八風」之惡習,必須行「四念處」以觀身、受、心、法來覺察自己的大小執著,大小貪、瞋與無知。除去無明,當取自心相,使心不隨境轉,減少自生障閡。在阿含經中曾說:「世尊告訴比丘說:『如果在四念處上多多修習,就會證得四果、四種福利。』哪四種果,哪四種福利呢?那就是須陀洹果、斯陀含果、阿那含果、阿羅漢果。」記得天台大師智顗曾感慨的說:「若得四念處,一切法正,若不得者,一切法邪,今時行人不識此意,悲痛奚言。」大師的啟示,凡人怎可不修習呢?
佛教的「無我論」非一般所說的「空」、「無」
「無我論」是滅諦的一部份。三法印之一「諸法無我」明白的指示我們,「我」只是五種狀態或性質的組合,它分別是生理、感情、理智、意志、意識的五種組合,在這當中,找不到恆常不變的物質或精神主體,此稱「五蘊皆空」。在人類思想史中,佛教不承認靈魂、自我、神我的存在,所以,佛教誡我們;「我見」是虛妄的邪信,與真實絕不相當,所以,凡產生「我」、「我的」之類的思想都是有害的思想,「執我」是一切邪惡的源泉;人類的自私因「我」的執著,貪、瞋、痴的發生也因「我」而產生。一般人心裡有「自衛」與「自存」的兩種意念;為了「自衛」,人創造了上帝,靠上帝得到保護、安全依怙,就像小孩依賴父母一樣。為了「自存」,人類想出了靈魂(神我),不滅的主意,俾得亙古長存,人,因為「我」的愚昧、懦弱、恐懼與貪婪,於是人想出「上帝」、「靈魂」來安慰自己,緊緊的、狂熱的捉住他們,所以,佛教誡我們「上帝與靈魂的概念都是虛妄不實的。」有人會對「無我論」持反對意見,因為人的一切行動,都含一個「自我」意識存在,才能夠有記憶、習慣、感情、人格問題的產生,但這種「自我」只是人的一種「統覺」,它不是一種「主體」的存在。佛教解釋「我」該是「常、一、主、宰」的意思。「常」是不變義,「一」是獨立義,「主」是自在義,「宰」是支配義。換句話說,所謂的「我」是指獨立不變的實自體。但是,宇宙之事物,並無這樣的實自體,所以說「諸法無我」,這是佛教對「我」觀念的解釋。所以雜阿含經云:「色(等五陰,是無常,無常故即無我,所以,多觀察『無常』能成就『無我』。佛說:無常想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舉)、慢、無明。『無常想』,能建立『無我想』。心離我慢,順得涅槃。」有『身見者』或多或少或深或淺有封閉心態,自我粘著,自以為是的孤芳自賞;體悟『無我者』,具足緣起知見,知身心交互作用,自他互動,自己與大環境的互動,各有因緣。所以,以開放心胸去思考、取捨,不要做封閉系統裡生活的人。這樣才不至執著於「我」。
佛陀所標示的「無我」在阿含經中解釋為「非我」、「不異我」、「不相在」之意;「非我」是「五蘊不是我之主體」;五蘊包括了色、受、想、行、識;「異我」即是「五蘊不是我該執取的」,也就是說「五蘊既然不是我,如果自取五蘊為我,等於是自招痛苦;因為五蘊的本質是無常,無常所得的結果就是痛苦。同時五蘊根本不受我們的控制,比如細胞之新陳代謝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一旦以它為我,豈不荒謬。
「不相在」即是「五蘊不在我之中,我不在五蘊之中」的意思。也就是說五蘊並不被一個叫「我」的東西包圍,也沒有一個叫做「我」的東西被包圍在五蘊裡面。「我」、「五蘊」沒有相互間的互包現象。我想,以上該是對「無我」的認知。記得在雜阿含經中佛陀曾說 :「色不是我的主體,假如說色是我的主體的話,那麼,我就可以完全主導、控馭他,就不應該在身體上得了病,讓痛苦生起;也不可能以旁者的身分役使色這樣做,役使色不那樣做,和色一樣,受、想、行、識也是一樣。所以,所有的色,不論過去的、未來的、現在的、內的、外的、粗的、細的、好的、醜的、遠的、近的,它們都不是我的主體;都不是我該執取的。……」
若仔細考查,中國大乘教思想的「佛性論」和印度婆羅門教「自我」是類似的,婆羅門教講「我」是主張眾生有一個智慧的、清淨的、慈悲的「我」存在,這個「我」可和天上「梵」合一,基本上,和中國人「天人合一」的想法很接近。所以,中國大乘佛教的「真如不變」、「真如隨緣」與道家「齊物思想」、「道」相雷同。所以「佛性論」是某一種意義的「神不滅論」,是一種「有我論」。中國佛教如天台、華嚴、禪宗和淨土,都是受「佛性論」的影響。
「華嚴經」中所說「三界唯心所造」或「金剛經」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都是一種「唯心主義」複合的產物,因此,從根本佛教的立場來看待心不寂滅的問題,它是違反佛陀「無我論」的學說的。主張「心不滅」的人,保留一個心,雖遣除了一切,但心仍獨存,且把「心」當成「我」或「宇宙本體」,是患了與大乘的「唯識」、「如來藏」之思想相類似的。
有些人常把「無我」誤認為「空」或「無」。這是不恰當的,這樣的主張使人混淆不清;大乘佛教把「空」誤認為「無」,無就是什麼都不存在。是故「人空」、「法空」的意思是人也沒有了,萬相,理則都沒有了。比如般若心經說的五根五塵和四聖諦都不存在了,這是一種「斷滅論」。這種禪定是「無所有處」,是一種一無所有的境界,認為「真理」就是「無」。
其實,無我並不是這樣,「無我」是五根、五塵都存在,只有「我」這個妄認不存在。老實說。一個人生活在世間,沒有什麼實際的物質可以無掉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質能不滅。」任何東西都不能使之「無」,所以怎能「人無」、「法無」呢?因「我」不是實際的物質,也不是能,而只是心理的幻象,故可以除去,使之「無我」。
另外一種說法就是「空就是空間」;也就是奧義書說的沒有形式的空間。空間雖非物質,但卻是存在的。如果這樣來定義「空」,人空、法空的意思就是人變成了空間,萬象、理則、佛法也變成了空間。般若經典中的「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維摩經的「不二法門」、「無分別智」都是「空無邊處的境界」。但「無我」並不是把「我」變成空間,「無我」是指「我的不存在」,不是我變成空間一樣的存在。是故「無我」也不是奧義書的「空」。第三種說法「空就是無常」:無常就是變遷,這是中觀論的說法,一切(包括涅槃、宇宙)都是無常。那麼「人空」、「法空」就是說「人也無常」、萬象、理則、佛教也都無常。但「無我」不是「我無常」。「無常」不等於「無」,當然也不能等於「無我」,「無我」是瞭解我滅,斷除三結及貪、瞋、痴,完成梵行,建立清靜梵心。所以「空」、「無」絕不等於「無我」這點是必須清楚的,不能混為一談。(轉載台灣時報副刊79.3.16---17.本文作者原名為康丁源,為彰化師大附工建築科教師,兼文藝作家)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林家興
和小孩子建立良好的關係,是幫助小孩子的第一步,也是輔導兒童成功的前提。良好的關係是指在你面前,小孩覺得十分自在、安全、不必擔心你會瞧不起他,洩露他的秘密或短處。如何才能夠和小孩建立良好的關係,取得兒童的信任?
心理學家的方法是誠懇尊重孩子也是一個有感情和思想的個體,不放過對孩子情緒的觀察,藉以瞭解其經驗世界,進而對他的內心衝突與疑惑作詮釋和幫助。讓他知道「認識自己的錯誤,是為了不再重覆錯誤」,幫助他相信錯誤不會變成一個把柄落在心理學家的手中。
我總是以邀請的方式,問小朋友要不要看看我的辦公室?要不要玩一些遊戲?或者要不要坐下來談談?小孩子很擅長察言觀色,總會做一些動作,說一些話來試探成人是否真心誠意,是否真的不會生氣,真的會尊重他的意見和選擇。有的孩子,走進我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地,一邊瀏覽一些新奇的東西,一邊觀察我的臉色。「你好像有點怕我。不習慣是吧?不知道我會要你幹什麼,是吧?」我說。有的孩子,走進我的辦公室,未得我的允許,東摸摸西碰碰。有的孩子,拒絕單獨進入我的辦公室,他要求媽媽坐在他的旁邊。不論小孩是被誰帶來的,不論為了什麼原因被介紹來的,也不論剛來的時候,他的心情和態度是什麼,我總是很用心地接應著他的好奇、防衛、試探、敵意、粗心、沮喪或反感的態度。一疏忽,小孩子的心門就關死了。
和小孩相處的時候,必須是全心全意的,放下手邊的工作,眼睛看著小孩,心裡也不會想著別的事情。小孩是十分擅長察言觀色的,如果他和你在一起說話,而你人在心不在,如果他和你一起玩遊戲,而你想玩又不想玩,想陪又不想陪,他是會感覺到的,然後會認為是自己不值得被重視。
一旦小孩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你真心誠意地對待他,感受到你是無條件的接納他,小孩會逐漸對你產生信任、產生依賴。而且,在感情上和你聯結在一起。心理學家便是透過這種關係,來談出孩子心中自以為是的錯誤觀念,不願意面對的困難和責任、委屈、嫉妒、蠻橫、自私和自欺欺人。幫助兒童面對自己的短處和無知,勇於改變。這是一段成長的路程,孩子需要指導、提醒,更需要一段時間,有心理專家陪著他練習建立新的習慣和想法。這可以解釋何以輔導時間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甚至數年。
心理學家如何和兒童說再見,是一件極重要,又極困難的事。兩人之間的黏著關係是兩面刀。它可以有助於兒童面對挫折,解決問題,往人生的下一個旅程前進。這個關係,也有可能變成對對方執著,產生非有不可的心理,內心會有頓失依靠,覺得被背叛、被遺棄,而有自卑、自棄的反應出現。為了幫助孩子健康成熟地接納分手的事實,在輔導的整個流程中,心理學家的行為,語言要清楚地掌握住幫助對方更健康是第一目的,不做會增加對方貪戀這份關係的動作。
早在分手之前三個月,開始拿出月曆和小孩一起討論分手的時間表。每次相聚,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兩人相處的日還有多少。小孩會表現傷感、失落、生氣、挫折或難過。生離死別是人生的必然現象,小孩也要學會面對。好在有心理學家的陪伴和溝通,藉此也陪養了孩子面對分手的勇氣。當人學會面對失去,內在的獨立堅強才會真正出現。
父母多少可以從心理學家那裡學到一些幫助兒童的態度和方法。在心理學家眼中,父母對小孩最大的精神傷害,莫過於不知不覺地在親子關係中玩兩面刀。小孩為了從父母那裡取得生存所需要的食物和安全感,小孩通常是唯父母是從。父母正喜歡這種依順的態度,而給予肯定。當小孩在成長的過程中,嘗試一步步地走向獨立自主的時候,難免說一些和父母意見不同的話,做一些和父母觀點不同的事情。父母很快地把小孩歸類為壞孩子,要把壞孩子趕出門。這樣的威脅容易對兒童造成恐慌和自欺,學會對父母敷衍過關,但內心又充滿衝突情結。行為或意識便很難自在自信,心理發展自然受到障礙。
小孩慢慢長大以後,父母應該明瞭小孩總有一天要長大,要離開父母的。聰明的父母是懂得利用親子之間濃濃的感情來幫助兒童學會分手,學會獨立生活。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王麗文
安安很得意的說:「氣球爆了,把媽嚇死了,我笑個不停。」臉上有著報復似的快感,是她故意把氣球綁在母親的背上。「妳喜歡這種搗蛋?」心理師問。「當然,妳沒看到我媽被嚇的樣子,真好玩,嚇成那樣子,笑死人了,真好玩。有機會,還要再來一次。」
是什麼原因讓人高興看到所愛的人痛苦?甚至親手施予痛苦?這個狠性因何而生?
聽過這樣一句話 :「讓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我對你的恨!」
哭得肝腸寸斷的孩子,在內心深處對自己說:「我要逼自己再哭下去,不然永遠沒人知道我快死了。哭很痛苦,被拋棄更苦。」
從風雨中掙扎出來的人,冷漠的說 :「我曾那樣毫無自尊的呼救、乞憐。你的自尊又值多少?」
咬著牙,收拾著破碎的心。辛苦的感受,如戮上千刀。終究要為自己的痛苦求個公平,讓你變成我的替身 :在你的痛苦中我得到釋放,我們平等了。在折磨你時,我更可以冷冷的捏碎我「渴望著你的瞭解、珍惜」的弱點。是這個弱點,讓我曾經痛苦,卑微的想用殺了自己來喚起你的同情,喚回你的重視。
狠,是能在極度求不得下,百般折騰,還更親手一刀斬斷祈求的雙手,不讓它繼續說出心底的不甘、害怕。再說下去,自尊拖地。而情緒卻轉向恨這世界,恨某一個人。消極的,希望看到這個世界受苦,積極的,則要報復,奪走其人所需。為的是要給自己一個肯定:我尚活著,也不再需要你;我要重新再來,你得付出代價;不然就同歸於盡。
到底,是恨你不能滿足我?還是恨無力面對自己的脆弱、匱乏?有沒有弄錯恨的對象?弄錯的代價將是不斷扭曲對現實的認識,和對自我的接受。人在狠過後,多半會後悔、自責、自我懷疑、也懷疑別人。這些又是更深的折磨。為了逃避,只有更把這個世界解釋得無情無義,才能淡化對自我的懷疑與批評。結果培養了更冷酷的人生觀。
安安才十歲,還小,對自己的弱點和需要尚無法自覺自給,沒有觀因緣的能力。求不得時,只有被自己的情緒或錯誤的觀念牽著鼻子走。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安安」,只是不知「安安」何時會出現?如何才能長大?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Thick Nhat Hanh著 林武瑞譯
譯者按:《清醒的奇蹟》 (The Miracle of Mindfulness),是越南一行法師 (Thick Nhat Hanh)幾本著作之一,由莫比.華倫(Mobi Warren)譯成英文。本文僅摘譯其中精要片段,每段後面加上譯者個人心得註釋。
吃橘子的故事
記得幾年前,我和吉姆一起在美國旅行,我們坐在樹蔭底下共同分享一個橘子。他開始談起我們將來想要做的事。當想起那個計劃是多麼地有趣,而且令人振奮,吉姆整個人陶醉其中,完全忘了當時正在做什麼事。他把一瓣橘子塞進嘴裡,還沒有開始咀嚼,又把另一瓣準備送進嘴內,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正在吃橘子。我只好提醒他:「你應該吃的是,你嘴裡的那瓣橘子。」吉姆這才驚覺到他當時的動作。
他似乎一瓣橘子也沒吃到。若要說他當時正在「吃」什麼,應該說正在「吃」他將來的計劃。一個橘子裡有好幾瓣,假使你能好好的吃下每一瓣,你就可以吃下整個橘子。反過來說,你若連一瓣也不會吃,就不可能真正地享受那個橘子。吉姆體悟到這一點,慢慢放下手,把注意力集中在已放在嘴裡的那一瓣,把它完全咀嚼吞下,再伸手拿另一瓣。
吉姆後來因從事反戰示威活動被捕入獄,我擔心他能否忍受,每天面對著牢房的四面牆壁,於是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給他:「還記得我們以前在一起吃橘子那件事嗎?你現在的處境,就像那個橘子,好好吃它,與它融為一體,明天它就消失不見了。
註:人生是由每個極微細的片段連接而成,我們若能把握每一個當下,只活在現在,就能把握整體。在事實無法改變的情形之下,吉姆若能與牢獄生活合為一體,不期待出獄那一天的來臨,就能在裡頭過得很自在。「未來」只是人類的意識狀態,它是不存在的。「未來」永遠不會到來,只有永恆的「現在」。一個人若虛度了一分鐘,可能也會虛度一天一日,乃至一生一世。
洗盤子和喝茶
我在美國有位好友名叫吉米.佛洛斯特,八年前初次認識他時,他正在天主教和平會服務。去年他來看我。我通常在用過餐,洗了碗盤之後,才坐下和訪客喝茶聊天。那天晚上,吉米自告奮勇說他要洗盤子。我說:「可以,不過你若要洗盤子,必須懂得方法。」他不以為然地答道:「嗯,你認為我不會洗盤子嗎?」我回答:「洗盤子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為了使盤子乾淨而去洗它,第二種是只為洗盤子而洗盤子」。他會心地微笑道:「我選擇第二種方法--只為洗盤子而洗盤子。」從那一刻起,他知道怎樣洗盤子。我把整個星期的任務都交給他做。
若在洗盤子時,我們心裡還想著,待會兒還有一杯茶等著我們,就會急忙而草率地,想把它們解決完畢,好像是一件惹人嫌的玩意兒,這時就不再是「只為洗盤子而洗盤子」。更嚴肅說,我們並沒有活在洗盤子的當下時刻。事實上,當我們站在水槽旁邊時,總是無法真正體會到生活的奇蹟。假如我們不會洗盤子,同樣的情形,也不能好好喝一杯茶。喝茶時,腦子裡又思索其他的事情,完全沒有感受到手中的杯子。我們被未來所吸引,不能真正地過生活裡的每一分鐘。
註:無始以來的慣性,使我們不停的往前衝(無明衝動),往外攀緣(執取),往未來投射(後有愛),這是生命輪迴不息的原動力。所謂「狂心若歇,歇即菩提」,涅槃是澎湃不止的生命大海(焦躁、不安、貪愛、馳求‥‥)恢復寧靜罷了。
走路的奇蹟
人們通常以為能在水面上走,或者在空中飛是項奇蹟,我卻以為那都不算是,真正的奇蹟是在地面上走路。當你在通往村莊的小徑上行走時,可以修持清醒的法門。走在兩旁點綴著一片片綠草的泥地上,假使你在這個時刻練習保持內心的清醒,就可以體驗這條小徑。持此一念;我正走在一條通往村莊的小路上。不論今天是陽光普照,或者陰雨濛濛,僅此一念,但不像是機械般一再重覆,機械似的意念與保持清醒是背道而馳的。假使我們真能完全保持清明的心態,那麼走這條路上,所踩的每一個步伐都充滿無限生機,心靈的喜悅就像花朵般綻開,足以使自己契入真實的世界。
註:解脫者是內心清淨,煩惱已盡,平常心、平常行罷了,顯異惑眾,裝神弄鬼,勢必我執未去,我慢未斷,尚在凡夫位而已。
居家修行
艾倫昨天帶著他兒子來訪。我問他:「居家生活容易嗎?」他沒有直接回答,卻說在過去幾週,自從安娜出生後,從沒有好好睡過覺。他太太蘇在半夜搖醒他,要他去看看安娜是否安然無恙,因為她自己也累壞了。他起身去探視過小女兒後,回來一頭倒下繼續睡。像這種情形,往往一個夜晚重覆兩三次。
我問他:「結婚比單身好過嗎?」他支吾其詞,但我心裡明白。我再問:「很多人說,婚姻可以使人減少寂寞,增加安全感,真的如此嗎?」艾倫點頭,喃喃而言,但我從他的表情知道事實真相。
稍後,艾倫談起:「我已經發現使自己擁有更多時間的方法。以前我把自己的時間分割成好幾部分,一部分給喬,一部分留給蘇,一部分照顧安娜,另一部分用來做家務事,剩下才是自己的,用來讀書,寫作,做研究,或者散散步。」
「但是現在,我不再把時間分割得支離破碎,我把和喬以及蘇在一起的時刻,視同也是屬於我自己的時間。在那一段時間裡陪他做功課,和他玩耍,從中共享樂趣。和蘇在一起的情形也是如此。值得一提的是,我覺得自己現在擁有無限的時間!」
艾倫談起這件事時,臉上露出笑容。我頗感驚訝,知道這不是從書上學來的,是他自己從日常生活中體悟到的。
一首越南民謠裡有這句歌詞:「最難者居家修行,其次在群眾中,再其次在寶塔中。」唯有在活生生的實際狀況發生時,方能考驗我們真正的清醒功夫。
註:觀念的改變即世界的改變,苦樂僅存一念之間。人我之分,使我們的生命愛得有「範疇」可言,若能破除此一妄見,則能超越相對,有限的世界,契入生命的永恆與自在。心得解脫者,處一切境界中皆能自在,否則,即使身置極樂世界蓮花座上,亦苦不堪言。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維鬘「現代佛法班」
《編者按》1990年2月1日張慈田老師在台南「維鬘文教協會」開課為期十週的「現代佛法班」,佛法班的內容係以原始佛教的內容為主,並教授初步的自我觀察、分析煩惱因果及修行要領。繼續參加中級班的學員撰寫心得報告,在此披露,藉予彼此觀摩修行進展。
謝忠廷(南台工專學生)
從初上「佛法班」至此只有三個多月,然而在這三個多月以來,使我獲益匪淺,現在我以上「佛法班」的心得作一次條列式的報告:
一、佛法觀念的改變
以前學佛五年,發覺有某些方向並不正確,比如說:1﹒把解脫看成是遙不可及的事。2﹒偏向於概念式的修行,而不得其要領。3.談太多十四無記之事物等。而今上過「佛法班」後乃轉變為:a.解脫並不困難b﹒著重技術上的修行。C.十四無記之事不予討論。d.對四聖諦等原始佛教有了更明確之看法
二、期待心、佔有欲、主宰欲、自我膨脹之了解及觀察
以前修習佛法時,總較難覺察出上述四種心理,而今學過四念處後,就比較能夠覺察出來,而且貪瞋痴也比以前少。
三、面對現實,較不避隱私
在上「佛法班」時或與人討論時,比較不避談隱私之事,心情就自在許多,對於事情,也比較容易面對現實,降低駝鳥心態。
四、對佛法有信心,再次肯定
上了「佛法班」後,對於人生旅途上,有了更大的信心,對於修行,也比以往有把握的多了,參加「佛法班」,真是我人生上的一大轉捩點!一點也不誇張喔!
蔡心淑(成功大學畢業,現無任職)
一、對身念處的觀照,對定力的提升很有幫助,當身體某部分不舒服的時候,不斷地觀照該處,反而使病識感增強。
二、對受念處和心念處的觀照,能觀到明明了了之際,對定力的增強亦有相當的幫助,但較不易掌握,而且觀照心念和情緒的來去,似乎對貪瞋癡的斷除並無根本之效,因為觀照的當下即使可以清清楚楚,但當因緣聚合時又有可能再度出現。
三、法念處之觀照較需要「慧」,但慧的背後也需有某種程度的定力,才能掌握得清楚,分析得正確,我感覺「身、受、心」三者是「法」的基礎,而「法」的分析必須再度回到「身、受、心」三方面來觀照,方能根除貪瞋癡之習氣,這應該就是定慧雙管齊下,相輔相成的方法吧?
謝素鳳(台南律師工會職員,已離職)
一、學到如何寫修行日記,已略知:修行日記的好處。
二、學得四念處之修行方式。
三、一些不正確的佛法觀念,經由同學之切磋及老師之指導均能改正。
四、於佛學之精進方面,經由同學之影響較能用心。
五、「學然後知不足」,在學習的過程中,發現自己必需學的仍然很多,譬如很多書想去閱讀,然至今尚未著手,一則由於自己意志不堅,一則由於時間不敷使用。從而引發自己想去突破目前的生活狀況--時間急需重新調配,訓練自己的意志力亦屬刻不容緩。
六、遇到挫折漸能做自我觀照,做理性的分析、判斷,較不落入情緒,較能自我肯定,較不執著。但有時會感於世事無常而發生無奈。
七、對學佛的歷程仍抱樂觀,執著這樣的選擇,希望自己的智慧之門,有一天突然大開。
林義文 (曾文水庫管理處職員)
一、比較注意情緒起伏和探討原因。
二、比較客觀,學著包容各種不同聲音、尊重、平等。
三、學習如何表達意見,如何溝通。但不必盲目全盤接受,有時也存疑。
四、多位同學,相互討論,理論、思想上,結構相似,比較易於溝通了解。
謝美惠(台南市政府職員,已離職)
一、易掌握情緒:在日常生活上隨時隨地觀照身、受、心、法念處的調和,對於控制自己的情緒非常受用,情緒起落如實觀照。近來,大的情緒較少出現,微細情緒有出現。
二、隨時隨地安住四念處(身、受、心、法),心中較少匱乏,大部分時間充實而自在,集中心力完成當下的每一件事情,是故很肯定的往修行道路前進。
三、體悟生活的道路上,眾生皆是息息相關,對四周的人事物,更能付出一份心力與調和,也調伏不少習氣,如傲慢、冷漠、緊張、焦慮、不安等
四、安詳、輕安。
林武瑞 (南英商工英文老師)
以前對四念處的瞭解是:「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這跟把餐廳的菜單唸一遍,沒有什麼兩樣。日記裡所記的修學心得,是想像的境界,說得出,卻做不到。
我以前沒接受過這種訓練,現在回過頭來,一步一步開始,覺得蠻踏實的。開始學習培養心的清醒度,一切時地,注意自己的肢體、感覺、意念變化……。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強烈的情緒,都不是孤立的,它是交錯複雜的因果關係,所呈現的一角,底下還隱藏一大片冰山,待自己慢慢去反省、挖掘。煩惱的體認與菩提的修學,就在日常生活,應對進退,待人接物中展現。四念處修得好,有稍許此身非我的感覺,小到身體的癢、痛、冷、熱,大自生理上的疾病,都是自發自動性的反應,那一樣是事先徵求「我」的同意的?觀意念如瀑布、流水、一念起了又接一念,有時前後毫不相干,擋也擋不住,能做到如實知道它的起滅就不錯了。
我觀照的能力還很弱,常有失念的情形,一片空白,不清楚,但試著努力去做。
侯碧霞 (維鬘文物流通負責人,已離職)
一、學習四念處讓自己對於因果關係分析能力,比從前較清楚,較進步。
二、和同修四念處的學員們互為回饋時,可讓自己本身盲點更清楚,且在清楚當中能包容別人為何不這樣做,要那樣做。
三、更實在面對自己內心,所打不開的心結及培養面對問題的勇氣。
四、用四念處來自我觀察內心貪瞋癡,雖現在沒有馬上降伏能力,但能訓練自我在某種情景下該閃避,該承當,而減少情緒產生焦慮、期待、不安。
孫申娥(文賢國中主計室主任)
以前都認為法義最重要,一直想要在法義上下工夫,以求智慧的增長,對於他人在佛法上精闢的見解更是非常崇拜、羨慕,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有如此成就。當然由於佛法本身教人慈悲加上同修的影響,多多少少也改進一點待人處事的方法,心胸更有包容性、更擴大,處事也盡量更圓融,但是上了「佛法班」的課程,在老師的指導之下修四念處,學習反觀自己,觀照自身的情緒,生理上的變化等,才發覺體悟到原來學佛、修行是要往內求的而不是往外尋找,佛法了解的再多,那都只是一種知識(並非完全一無所用),對於煩惱的解脫,息滅貪瞋癡毫無幫助,待人處事方式的改進,也可能只是一種道德觀念的壓抑,認為我不應該那樣,應該如何才會比較好,並非真正的放下消除。
從別的學員身上可以發現修習四念處帶給他們多少正面的影響,更加往上提昇。自己則由於根器不夠加上不太精進、用功,以致雖然認為有理,實際受用卻不大,這是該自我檢討反省的地方。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摘自《史念原始佛法》
《編者按》《新雨》的面世,在佛教界有各種傳說,有的人認為是「具啟發性,強調民主自由思想,重視修行。」「正直捨方便,不免曲高和寡。」「不講怪力亂神,不講含糊、圓融、不清不楚的相似佛法,恰如其份地回歸原始佛教」「後學精神維他命,寒冬中的暖流」,也有人認為「少數作者之批判性及政治性文章,並不能令真正修行者產生共鳴。」「有些言論待商榷」。讀者們對《新雨》有各種看法。現在轉載一位自稱預流向學人「希爾伯列克」的《史念原始佛法》談論《新雨》的部分,其中說到《新雨》「不自覺地以時代的思潮來演繹原始教義」,這是作者比較憧憬、戀眷著「山間林下」、「空屋宅舍」的禪修生活,及「無言而慈悲的身教」,而尚未調適二十世紀的修行生活及表達方式的緣故。至於原始教義如何在現代社會展現諸問題,除了《新雨》的努力外,還有待集思廣益。
這個由出家與在家人組成的社團,一方面企圖回歸原始佛教,一方面也念念不捨入世的熱誠。月訊的內容既以現代化的知識和口語來解說原始教義的名相,又以高度的關切來談論世局、政治、社會、經濟、學術等。他們有著原始教義的憧憬,也有著不亞於大乘行人的理想。顯如法師,依照印順導師的近著「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表達了他對過去、現在佛教的看法,以及對未來佛教的期望,他認為現代的交通發達,學術交流便利,種種考究可以逐漸澄清佛教興衰的歷史真相,有助於探求適應時代需要而又不違佛法本質的人間佛教。張大卿則以「龍井茶」、「啤酒」、「期貨」、「股票」、「外遇」、「布拉格的春天」種種世間嗜好為喻,對商業公司的員工暢談「四念處」與「禪定」,闡述「禪定的生活,生活的禪定」;並對六祖壇經展開批判;對「住民自決」提出政治理念等,充分展現了現代知識份子的開放與新潮。此外宋澤萊對印順導師的批判,對民進黨人的同情;以及學者對政、經、社會的看法等,均表現了《新雨》的多元化與開放性。然而對原始教義的憧憬和對現代社會的理想,是否會造成兩者之間的衝突與矛盾呢?原始僧伽是如何組成呢?出家與在家的分際何在呢?出世與入世能否調和呢?似乎值得思考。
公元1990年起,顯如法師不再擔任社長了,但仍在《新雨月刊》發表文章。《新雨》的立場是不同意大乘法的,但是它卻不自覺地以時代的思潮來演繹原始教義,這與大乘法在歷史上的演變有著相似之處;而以在家的熱誠,高度關切著變動紛亂的時局,更與初期大乘的發展有著類似的時空背景。中國大乘在道安、鳩摩羅什以前,亦有「格義」之風,時興以當代熱門的「老莊思想」來解說「般若空義」,風靡一時,卻非理想的說法方式。惟有以佛法來解說佛法,才能減少不必要的困擾。例如:「四念處」的修持是非常重要而具體的實踐方法,不但出家眾必修,正信的在家眾也應該隨份練習,在日常生活中學習專注。但是,世尊的時代,也有外道宣稱其「亦復為諸弟子說:斷五蓋…善住四念處,修七覺分…。」而自認為不異於佛教,世尊則予以否定。可見外道所說的「四念處」,名詞雖然相同,實質卻截然不同。所以四念處的呼吸技巧尚且容易說明,但實際修行卻必須先具備五法,才能多所饒益,更須實行法次法向才不致流於外道。「四念處」的教導,非常切中空談的時尚,但是只適合對正直、誠懇、智慧的修行人說明。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張慈田
從軍事強人郝柏村被內定為行政院院長起,所引起的錯愕、震撼與反對,隨著立法院同意權行使過後,一場不小的風波,轉眼似又沉寂下來;然而仔細觀察此件事的處理過程,不難看出這個社會的行為準則。
當李登輝被立委詢及何以作出此令人訝異的決定時,曾透露其考量的三點理由:安定政局、改善治安、大陸政策。觀察總統選舉前的主流派、非主流派之爭,到擁護李煥續任院長的一度大張旗鼓,再證諸李登輝就職後記者會所言:近半年來的政局一直不安定。可見此次任命案是以政治妥協為主。但要靠下軍人干政的險棋,以求暫渡難關,成功與否,尚未知曉,不過以這奇招所引起的疑慮、反對及風險來看,似乎頗不值得。
郝氏內定出任後,媒體大力促銷其上台後的第一道主菜是改善治安,並斷言依郝的魄力,定能強化公權力,讓治安早日改善。我們認為治安敗壞與政治、經濟等有密切關係,就因為政治、經濟等缺乏一套公平的遊戲規則。面對未來又提不出適當的方向,人心浮現不平與不安,而治安敗壞只是其洐生出的較嚴重問題罷了,若不深思病因,只想求速癒,可得乎?
為了對付反對軍人干政的聲浪,出現了:「不讓他做做看,怎麼知道他好不好?」的聲音,這就間接肯定他過去有不錯的政績,但勿忘郝氏在部長任內回答一個問題:「如果台獨是經過合法的憲政程序,國軍支不支持?」郝氏說:「那也不得,任何變更國號、國土、國旗的主張都不行。」顯示的專橫逾權心態,不把民主憲政看在眼內。
民主國家原可藉著反對黨、國會議員、輿論來監督政府執政,可惜我們的第一反對黨主席在面對學生到中正堂抗議郝氏組閣時,竟懷疑學生是李煥策動的;我們的立委諸公可從積極連署支持李煥留任,爭取同意權,到聽到郝氏組閣的錯愕、停審,到改口稱讚郝氏有魄力,到百分之八十一的同意票,於是我們知道他們的見風轉舵的性格;至於多數媒體努力為郝氏包裝,其中以三電視台對民間抗議聲浪,封鎖幾達二週之久,其新聞主管更以抗議聲浪過小,不足以採為新聞自訏。
稍令人欣慰的是教授們公開出來抗議了,全學聯、反軍人干政聯盟、社運團體等,在520總統就職日,近二萬人的反郝示威,總算表達了部分民眾的心聲。當代理人民監督政府施政的各種機構,無法有效執行任務時,人民只能自力救濟了。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
/張慈田
僧團成立最重要的目的是在學習與教導離苦得樂的修行方法,它保存及傳播著可貴的修行經驗及佛陀的法身慧命,也實踐成員之間的自由平等的思想,具有宗教意義及社會意義。
依正法依律的僧團組織方式,並沒有跟隨著佛法傳到中國而落地生根,這個缺憾使僧團的功能在中國無法達成,佛法的根一直無法透過僧團的運作而深植於中國,所以,中國雖然曾有過隋唐佛學的熱鬧時期,而終歸要消散沉寂,顯現法脈的脆弱性。
僧團是定期集會的修行團體,成員之間必須能坦誠地切磋修行心得。切磋是為了加速提升修行八正道的體驗及增強解除繫縛的能力。唯有解除自己的束縛,才足以幫助別人解縛及散發光與熱給予社會。所以說:「若自有縛,能解彼縛,無有是處;若自無縛,能解彼縛,斯有是處。」僧團的成長是緩慢的,而且可能有很多障礙,這都需要有很大的耐心、毅力與智慧去克服它,對修行者來說,這是值得投注心力的。
僧團集會如何討論修行的事,如何跨越障礙,是個大學問。依「四念住」的修行要領比較容易進入狀況,因為「四念住」講自我身心的事,講自他互動的事,有次第地講實際的、具體的事,較容易使成員產生共同語言、表達方式及檢討的程序,透過檢討把欲貪、瞋恨、無知顯示出來並定出消除之的修道次第,令明顯的或隱晦的三毒逐漸消除。探究實際事物的態度,也將對與解脫無關的形而上理論逐漸褪去興趣與追求。
僧團的存在,表徵著佛法在人間,表徵著佛弟子有個歸依處。佛弟子歸依三寶中的僧寶(僧團),不是只念誦歸依,或歸依想像中的僧寶而已,重要的是真實的歸依,即實際歸附、參與僧團,成為僧團的一份子-不管是參與出家的、在家的僧團。在僧團中學習無私無自我中心的精神,學習人際互動緣起的洞澈,學習群己貪瞋痴慢疑的止熄,而能確知確信僧團的寶貴功能,也能印證《佛遺教經》所說:「我弟子展轉行之,則是如來法身常在而不滅也。」如來的正法能在世間不斷地流傳,就可消除大部份菩薩行者的恐怕正法滅絕而發願「世世常行菩薩道」的心結。
(1990.6.《新雨月刊》第35期) (2004.5.21訂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