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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雨月刊》第63期 (199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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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有各種亂象,除了因體制的僵化、預算的浮濫與不公、偏袒資本家、國家認同的危機等,而在立法院、議會、街頭抗爭之外,還有不重視生命的一章,不重視生命表現在人民的身上看到對各弱勢團體(工人、農人、老人、無殼蝸牛、婦女、幼童、殘障、原住民等)的福利不予重視,表現在生態上則對動植物乃至土壤未盡到保護之責。佛教的重視生命哲學,對台灣的生態保育上應能有更積極、更人道的貢獻,《佛教與生態保育》探討這問題。
《阿姜查》(「阿姜」是導師之意)是當代泰國有名的禪修大師(已於1992.2去世),重視自然內觀及依各自的步伐的禪修。由他的《修行問答》可以看到清新、質樸的法音。《什麼是僧團戒律?》探討制定僧團戒律的因緣及功用。隨著佛教的發展與時空變遷,戒律的適應性已受到極大的考驗,今日對戒律的受持,應體察佛陀當初制戒的精神「才不致於固執表面的戒條。
《煩惱的原因(之二)》為學員對集諦的深入探討,本篇著重在「正如正見」的檢證,以親身的體驗對觀念價值作一澄清,學佛是輕鬆、自在、安詳,不是煩惱、悔恨、沈重。《勇於認錯》是學員面對逆境時,以客觀的思惟,了解逆境產生之因,並做光明積極地轉化,使逆境成為突破自我的助緣。
《時時提正念》提出面對苦受保持不壓抑、不抗拒的態度,運用感覺,清楚當下身心狀況及放慢動作去看清楚整個變化與過程,如此的提正念,才能化解牢固的貪業。《教與學》有六則簡短的修行問答。《流浪狗情懷》以擬人化的筆調呼籲人類給與流浪狗的尊重與關懷,讀者不妨以輕鬆心情體會。
本刊於1993年1月份將停刊一次。預祝大家新年快樂!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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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論
年初以來,曾風瀰全省的挫魚歪風方息。犀牛事件又震撼了寒冬的人心。十一月十六日,英國環境調查協會(EIA),運用倫敦大眾媒體,對台灣進行一項血淋淋的指控,稱台灣是「犀牛終結者」。此波未平,隨後黑面琵鷺遭射殺、大宗犀牛角、鹿茸非法走私案,相繼在一個月內發生。這一連串的事件,似是顯示台灣生態保育的遲鈍,而任由貪婪、自私、殺業肆虐。犀牛角、黑面琵鷺事件,僅是眾多惡業開出的花朵而已。
當台灣的經濟成就足以傲於世人,國民教育之水準亦大為提昇時,對生命尊嚴的關懷,對大自然的珍惜,卻未相對表現出更優秀的品質。表現在生態上,由於缺乏生態環境保育觀念,加上傳統上有以動物(包括珍禽異獸)為食補的壞習慣,並且許多應列為保護對象的珍貴生態區,常因制度、法令的缺失,每因個別或區域的短期利益,而從事不當的開發,以致生態被破壞,影響整體生存環境至為鉅大,只有一小部分為國際環境保護人士所知悉,而抗議、施壓。
只有深刻的了解大自然生態,對大自然的遭受破壞,對野生動物的遭受濫捕濫殺,才會在心裏產生刻骨銘心的傷痛。為何讓我們的社會存在著對生命尊嚴的麻木,讓民眾大量捕殺侯鳥,使用流刺魚網、電魚、毒魚、炸魚、挫魚等行徑流過我們的歲月?為何我們當前無法蘊育、教導出一套深刻的生命哲學?對生態的保育的短視,若不知痛加反省,必將造成各種稀有動物的滅絕,生態環境丕變,其導致的影響,絕不只是文獻記錄,或回憶上的缺憾而已,而是由未來世世代代無數生命共同承受其惡果。
為了挽救生態保育的危機,佛教徒有責無旁貸的責任。佛教一向很重視生命,以「不殺生」為首要之戒,衍生出護生、放生的觀念(當前法令規定對任意放生影響生態將處以徒刑),在緣起法上也講究相互依存的道理。在生態體系之間,相互依存的微妙關係,各環節間,任何變化因素將引起的連鎖反應。生態界滋育著萬物,萬物在其間相互依存著,從高空的臭氧層到深海,從高山到平原,從人到動植物,甚至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莫不息息相關地相互影響著,其因、緣、果之間諸錯綜複雜現象,往往存在著豐富的啟示性。或者我們也可以說,大自然也是緣起中道智慧的演示者。從緣起關係來看,若動輒以人類為本位主義,是我執的謬誤認知,將有意或無意地破壞生態。
佛教應有各級學府,但也應有以山河大地為師,以社會為道場的胸襟,以提升環境保育工作的品質,所影響的是現在未來無數眾生的福祉。這份努力,深深地契合佛教的精神本懷,佛教界在生態保育上應有更積極、主動的作為,除了向生態保育學界虛心地學習,多方地充實相關的知識,將之列為重要的實踐目標,並且誠摯地與適當的生態保育團體合作,將為更具體地實現淨化國土的工作。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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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 Kornfield著 林武瑞 譯
阿姜查(Achaan Chaa)出生於泰國北部寮國人區的一個溫馨的農村大家庭。年幼即剃度受沙彌戒,二十歲具足比丘戒。當沙彌時即研讀基本經教,這已超出當時鄉村的四年教育水準。長大後追隨幾位寮語系統的師父修學,過著傳統的叢林苦行生活。他苦行和雲遊數年,夜宿林間樹下,並且在阿姜曼( Achaan Mun,泰寮地區本世紀最重要的著名大師)門下待過短暫的時間,但卻在那段因緣裡豁然開悟。幾年之後,阿姜查回到自己的家鄉,住在附近一處濃密叢林裡的墳場。這個地方荒無人跡,眾人皆知,是個佈滿毒蛇,藏有老虎以及是鬼魅出沒之處,但對在山裡修行的出家人而言,是個極理想的場所。由於日益增多的男女出家眾以及在家居士前來請益並留下來跟他修學,一間很大的道場就在他的四週圍設立起來。目前住泰國北部叢林裡,約有三十座以上的分支道場,裡頭都有他的門徒在指導人們修行。
人們進入巴蓬寺(Wat Ba Pong),很可能先看見比丘們在井邊汲水,小徑旁一塊告示牌寫著:「來到此地,請保持安靜,我們正在禪修中。」雖然一天當中有兩次的集體靜坐和課誦,以及晚上阿姜查通常會開示說法,禪修顯然是生活的重點。比丘們縫製僧袍、清掃叢林中的小徑,過著極為簡樸的生活,他們奉行日中一食的苦行戒律,並把個人所需限定在衣服、遮蔽物和臥具,住在林
中的個人茅蓬,在打掃乾淨的小徑上練習走路的禪定。許多西方的弟子現在選擇住在山邊一處新的大道場,裡頭散佈著築在岩洞裡的茅蓬。
道場簡樸的養生法提供了孕育智慧的環境。阿姜查強調,「每個人修行都有他自然的步伐」,毋需耽心我們的路途有多長,距離終點尚有多遠。他教人們:「單純地安住於當下,我們的心終會契入它原本的和諧狀態,這時,修行是自然湧現的。」他很少提到証得什麼果位,或者達到那一種禪定和開悟的境界,若有人問起這些問題,他常會反問對方是否已經捨離所有的貪著,完全解脫煩惱了?通常得到的回答是「還沒有」。這時,他會引導他繼續單純地觀照內心,甚至連深刻的內觀和開悟經驗都不可執著,只是分分秒秒地持續這種不執著的觀點。
道場的日常作息,也是禪修的焦點,這幾乎跟正式的靜坐和經行沒什麼兩樣;洗滌僧袍、清洗痰罐、打掃大殿、清晨托缽,這些都是修行。阿姜查提醒我們:「在清洗痰罐的時候,不要覺得是在利益別人,這裡頭也是佛法。」禪修就是:不論做什麼事,都要念念分明。有時侯,你會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既艱苦又嚴酷,而想找尋舒適和安逸,此時就是禪修的一大考驗。他說:「當你生自己的氣或者感到自憐時,這是瞭解自己內心的最佳時機。」在服膺於這些創造一個和諧僧團的戒律過程中,我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欲望和自以為是的意識形態,是跟這些法則多麼格格不入。這項嚴格的訓練,幫助我們斬斷想要凸顯個人的自我欲望。
阿姜查不強調任何特別的打坐方法,也不鼓勵人們參加快速成就內觀或者開悟的精進課程。在正式的靜坐裡,他教人先觀出入息以調心,等心安住了,繼續觀察身心的變化。生活簡樸、保持自然、以及觀察心念是他的修行要訣。此外,還強調要有耐性。我在他的道場剛出家時,對於修行上的困難以及一些似乎無法理解的規矩頗為懊惱,於是開始批評其他出家人的懈怠、甚至懷疑阿姜查的教法是否有智慧。就有一次,我注意到他的說法有前後不相符,以及常處於恍如未見道的矛盾狀態,於是就去向他表示我的不滿。他聽後哈哈大笑,指出我為了評判周圍的人們而苦了自己,接著解釋:事實上他的教法只是保持一種平衡。他說:「這好比人們走在一條我所熟悉的路上,我抬頭一望,看見他們快要掉進右側的水溝,或者正要走入右手邊的岔路,於是就告訴他們靠左走!靠左走一樣的情形,若有人快要岔入左邊的小徑,或者掉進左側的水溝,則叫他靠右走!靠右走!有的修行無非要培養一種平衡的心境,它既無所執著,也是無我的。」不論是靜坐或者是日常的生活作息都是修行,只要有耐心地觀照,智慧和祥和也曾往自然的情形之下產生。這是阿姜查的法門。
阿姜查歡迎西方人士跟他修學,而且已經有二十多人追隨著他,他們往往一待就是很多個月或者好幾年。智慧是一種生活和生命存在之道,而阿姜查為今日佛法的修學保存了佛陀當年組織僧團的特殊和簡樸的生活力式。(譯自Jack Kornfield: Living Buddhist Masters. PP.33~36.)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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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查 主答 林武瑞 譯
以下是阿姜查在巴蓬寺(Wat Ba Pang)回答人們有關修行的問題摘要。
問:我很用功修行,但似乎尚無一點消息。
答:修行不能有所求,凡有求解脫或求開悟之心即成解脫之障礙,這一點非常重要。你可以日夜精進不懈,但若仍有企求心,則永遠不能獲得涅槃,此求解脫之欲會導至疑惑和掉悔。不論你修行多麼長久多麼賣力,智慧絕不會從欲望中產生。因此,只須很單純地放下,警醒地觀照身心,不可有有所得之心,甚至不可執著修行或要開悟。
問:關於睡眠,該睡多久?
答:別問我這個問題,我無法告訴你。對某些人而言,平均每晚睡四個小時就好了。不過,重要的是,你要觀,並且瞭解自己。若故意少睡一些,會感到全身不舒服,也很難保持正念。睡太多會令人昏沉或掉舉。因此,要發現自己原本的步調。這必須仔細觀照身心,弄清楚真正需要的睡眠時間,才能把自己調整在最佳的狀態。醒來以後又翻身小睏片刻是有害修行的;當眼睛一睜開就要保持清醒了。
問:關於用餐,該吃多少?
答:這個問題跟睡覺一樣,你必須瞭解自己。食物應適合身體所需,當視之為醫藥。你會不會在餐後感到昏沉?或者日益增胖?若有的話,當停下來,觀察自己的身心。無須吃得太快,要檢察自己吃的份量,然後找出生理自然的需求。遵照頭陀行(苦行),把所有的食物盛於鉢內,這樣就可以容易的看出自己取量的多寡。用餐時當保持清醒、要瞭解自己。修行就是這麼一回事,無須別出心裁,只是觀照。觀照自己,觀照內心,自然會瞭解自己修行最適當的步調。
問:亞洲人和西方人的根器有沒有不一樣?
答:基本上是沒有差別的。外在的習俗和語言也許各異,但所有人類的心性是相同的。東西方人的貪瞋都一樣,痛苦以及苦的止息也是人人皆同。
問:修行是否須研讀很多經論?
答:佛法不從書中求。你若想要親証佛陀所說,不須埋首書堆中。看著你自己的心,檢視身體、感覺和念頭是怎麼地生起和消失。不要去執著任何事物,只要清醒地觀照著它。這是直採佛法真相的方法。修行要自然,生活中每一件事都是修行的機會,都是佛法。當你做生活中的瑣碎事情時,試著保持清醒。像在倒痰罐或打掃廁所時,不要覺得這樣做是在利益任何人。倒痰罐裡也有佛法,不要以為兩腿一盤,端坐不動才是修行。有些人抱怨他沒有足夠的時間打坐,請問
:你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呼吸?修行是自己的事,不論做什麼事,要保持清醒和自然。
問:我們為什麼不能每天跟老師面談?
答:你若有疑問,歡迎隨時來問他們,但無須天天面談。你的大大小小問題,我若逐一不漏地解答,則永遠無法弄清自己內心的疑團。你必須自我檢証,自我諮詢,這是最重要的一點。每隔幾天的開示要仔細聆聽然後拿它跟自己的修行對照。兩者為同?為異?我為何有疑問?起疑情的是誰?唯有透過自我檢証才能瞭解自己。
問:有時候我擔心犯了比丘戒,若不慎殺了蚊虫是否有過失?
答:戒律和道德是修行的基石,但不可盲目地執著條文。關於不殺生或者持其他的戒條,重要的是其動機,對自己的心裡要一清二楚。無須過度憂慮比丘的戒律,若善加護持是有益修行的,但有些出家人竟老擔心那些瑣碎的條文而寢寤不安。戒條不是要成為負擔的。我們這裡的修行,戒律是個基礎,好的戒律加上頭陀行,然後親身力行。對於很多輔助戒律以及二百二十七條戒都能了然於心,細心遵守,會有莫大的利益。戒律使我們的生活簡樸。不要對行持戒律有疑惑以免思慮紛飛,就單純地保持警醒。戒律使大眾和諧相處,使僧團順利運作,從外表看來人人所表現的都一致。戒律和道德是進一步定慧的敲門磚。我們善持比丘戒和頭陀行,約束自己的生活簡樸,限制個人擁有的物品。因此在這個道場裡,我們完全奉行佛陀的教法:去惡向善,生活簡單,僅足以維持基本的需求,淨化內心。也就是,不論行住坐臥,不管什麼姿勢,都要注意觀察自己的身心,都要瞭解自己。
問:有懷疑時該怎麼辦?前些日子我懷疑自己的修行、或者懷疑是否有進步,不然就是懷疑指導我的老師,使自己陷入煩惱當中。
答:懷疑是自然的現象,每個人修行都從懷疑開始,你可從中學到很多。重要的是,不要與它認同而陷入其中。懷疑會使你的心在原地打轉,相反地,要觀察整個懷疑的過程,若是誰在懷疑,若它怎麼來又怎麼去的。這樣你就不會被疑心牽著鼻子走,你可以跳出它,內心趨於平靜,並且看清一切現象的來去。只要把你所執著的放下,放下懷疑,單純地來觀察。這是對治懷疑的方法。
問:關於其他的修行方法,應如何看待它們?這幾天見到了很多的老師,聽到了這麼多不同的禪修方法,令人感到眼花撩亂。
答:這好比進城,有人從北方,有人從東方,還有其他人從很多條道路皆可抵達。這些方法通常只是表象的不同,不論你採哪一條道路,走得快或慢,假使你是清醒分明的話,那麼它們都是一樣的。重要的是,所有好的修行方法都指向去掉執著。最後,連所有修行的方法都要捨掉,對教導你的師父也不可執著。若有一種方法能導致煩惱的止息,去掉執著,那它就是正確方法。你也許想雲遊參訪其他的老師,修學其他的法門,而且有的人已如此經歷一番了。這是一種自然的需求。你將會發現,即使問過一千個問題,知道很多不同的法門,也不能帶你到達真理的岸邊,然後,你會厭倦的。你將會發現,唯有停下來,觀照自己的的心,才能發現佛陀所講的,無須往身外去追求。你勢必回過頭來面對你自己真實的本性,在此你才能瞭解到佛法。
問:很多次我看到這裡的出家人都沒有在修行,他們看起來既邋遢又不保持正念,讓我感到不舒服。
答:光注意到人是不恰當的,這無益你的修行。你若起煩惱,要看的是自己的煩惱,假使別人沒修行,不是個好比丘,也無須你來批評論斷。智慧不會從注意別人的過失中產生。出家戒是個人修行的工具,不是要拿來當作批評挑剔的利器。無人能代你修行,你也不能替他人用功。重要的是,觀照自己,這才是修行之道。
問:我一直非常仔細地練習收攝六根,眼睛時常保持低視,每個微細的動作都做到警醒分明。比如說,用餐時,從咀嚼、品嚐到吞嚥,都花好長的時間去觀察每一動作的觸受。每走一步也都小心翼翼、慎重其事。這樣做是否如法?
答:收攝六根是適宜的修行法,我們應整天都保持警醒,但不可做得太過火。吃飯、走路以及任何動作都要保持自然,這樣才能從當下的狀態中培養自發的覺察力。不必刻意造作,把自己逼成怪模怪樣的,否則,這也是另一種貪。修行要不緩不急、細水長流,你若做得自然而清醒,智慧也會自然產生。
問:打坐有必要坐很久嗎?
答:不必要。坐上好幾個小時是沒有必要。有些人認為坐得越久一定越有智慧,我曾看見雞在雞窩裡坐上好幾天呢!智慧來自於,不論你的身體做什麼動作,你都是警醒而清楚。修行應該從清晨醒來那一刻開始,持續到你晚上睡覺之前。不要在意你能坐多久,重要的是能否保持清醒分明。每個人都有他自己自然的壽命。有的人六十歲會死,而有的人到九十歲才死。所以,你們每個人修行步調也不必一致,不要去想或擔心這一點。試著保持清醒,讓事物依它自然的法則進行,這時不論你處在什麼樣的境界,內心都會越來越寧靜。它好比森林裡一面清澈的池塘,所有美麗和稀有的動物都跑來喝水,你清醒地看見萬事萬物的本來面目,看到美麗稀奇的動物來了又走了,但你仍寂然不動。煩惱會產生,但你能立刻透視它們,這是佛陀獲致的安祥和幸福。
問:我的雜念仍然很多,當我想保持清醒時就意念紛飛。
答:不要擔心這一點。試著把心安住在當下。不論什麼念頭生起,只須看著它,隨它去,不要想驅除妄念,這時心自然會回復它原本的狀態。不要分別好壞、冷熱和快慢。無人亦無我,根本沒有一個能主宰的我。讓一切自然展現。托鉢時,無須特別造作,只是安祥地走著,看著心。無須執著要閉關或隱遁。不論身處何地,保持自然,警醒觀照,藉此認識自己。疑心若生起,看著它的來去。就是這麼簡單,一切無所執。這好比你在街上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碰到障礙。當你遇到煩惱,只須看著它,放下它,就超越過去了。別留戀已經歷過的煩惱,也別預期尚未出現的困難。專注於現在,一切皆在變化當中,不論遇到什麼境界都不要執著它。當修行自然湧現時,心靈就會趨於它原有的和諧狀態,一切境界都將生起和消失。
問:你看過六祖惠能壇經嗎?
答:惠能的智慧是很敏銳的,初學者不容易體會得到。不過你若遵照我們這裡的方法耐心修習,練習不執著,終究會瞭解的。以前我有一位徒弟,住在茅屋裡用功。當時適逢雨季,而且雨下得特別多,某日颳起一陣強風,吹掉半邊的屋頂,他也不理不睬,讓雨水打進來。過了幾天,我經過他的住處,看到開了天窗的屋頂,就問他是怎麼一回事。他回答說是在修習不執著。這是沒有智慧的不執著,其安靜的程度就像水牛一般。你若遵守戒律,生活簡樸,不自私自利,終有一天會領悟惠龍的智慧。
問:你曾說奢摩他(Samatha)和毘婆舍那(Vipassana)或者禪定和內觀是無差別的。這一點能否進一步說明?
答:這個道理很簡單,禪定和智慧是相輔相成的。當你閉目靜坐,制心一處,心詳和寂靜了,這就是禪定,接著它又是智慧或者毘婆舍那生起的因緣。此後,不論是閉目靜坐或者行走於鬧市,心都能安住不亂。這好比,你曾經是個孩童,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兩者是否為同一人?你可說是,但從另一角度來看,又不是。因此,從另一方面來講,三摩地有別於毘婆舍那。或者好比食物和糞便,兩者可說為同一物。不要光相信我所說的,要身體力行,親自証得,沒有什麼特別的法門。你若觀察到禪定和智慧是怎麼生起的,即能自知自証。很多人最近幾天一直執著在字面上,稱他們的修行是毘婆舍那,而貶抑三摩地。又有的人稱他們的修行是三摩地,認為它是毘婆舍那的基礎。凡此皆戲論,不要在這上面傷腦筋。只要好好用功,自然會明白。
問:修行是否有必要做到渾然忘我?
答:不必要。應該培養少許的禪定和專注,然後拿它來觀察自己,無須特別造作。若修行時,恰好進入渾然忘我的狀態,那很好,只是不要執著它。有些人們迷上渾然忘我,玩這種遊戲是很過癮的。當知,它有適當的限度,你若聰明的話,就知道渾然忘我的作用和極限,正如你知道和成年人相較之下,小孩也有他的能力限制。
問:如何遵循頭陀行,比如說,用餐時,只能從自己的碗內取食?
答:頭陀行是為了斷除內心的雜染。持頭陀行,以從碗中取食為例,這樣做使我們更警醒,視用餐為藥食。假使內心沒有貪欲,那怎麼吃都無所謂,佛陀並沒有為所有的比丘制定頭陀行,不過他准許那些想嚴格修行的人這麼做。它們訓練我們外在的行持,有助於增強我們的心力。戒律是要拿來自己持的,不要管別人有沒有修持。要觀察自己的心,然後檢視何者有益於己。像有一條規矩:不論分配到什麼樣的寮房都要接受。也有助於修行,它使比丘們免於貪執住處;若因故離開,再回來時就必須住到另一房間。這是我們修行的要求——一切都不可執取。
問:若把所有的食物都放入碗內一起食用是重要的事,你當老師的怎麼自己沒照著做?難道不覺得以身做則是很重要的嗎?
答:沒錯,老師應當做徒弟的好榜樣,我不介意你的批評,有何疑難儘管問。但重要的是,不要黏著你的老師,我若在外相上完美無瑕會更糟,因為你將更執著我。即使佛陀有時也會教他的弟子做某件事,而自己所做的又不同。對老師有所疑問是有助於修行的,你該觀察自己對這些疑問的心裡反應。你想有沒有可能我從碗中取出部分飯菜到盤子,以留給在寺中工作的在家人吃呢?智慧是要自己去觀察和培養的,因此,要留意自己的修行。假使我閒著休息而你們卻都必
須徹夜靜坐,這樣會不會使你們生氣?我若是非顛倒,男女不分,你們就不要盲目跟隨我。
我的一位老師吃飯很快,而且發出巨聲,但他叫我們用餐時要緩慢且保持警醒。我以前看了心裡就不舒服,是我自己在煩惱而他並不會,因為,我老注意外在的。後來我明白,有些人們車子開得快,卻小心翼翼的;有的人即使慢慢地開也常東碰西撞的。不要執著規則或外相。你若拿一分心力看別人,九分心力觀察自己,這樣修行是妥當的。以前我觀察我的老師阿姜東瑞(Achaan Tong Rath),滿肚子的疑惑,有的人甚至以為他瘋了,他常做些奇怪的事情,或者對徒弟大發雷霆。在外表上他是在生氣,其實內心空無一物,無我相。他的修行是很好的,直到他臨終前一刻都一直保持清醒的狀態。
往外看,是自我在那裡計較、分別,你不可能由此找到安樂之道。但把時間花在尋找完美的人或老師,也不可能獲得安詳,佛陀教導我們要見到法,見到真理,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問:修行如何克服情欲?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簡直是性欲的奴隸。
答:修厭離想可去除貪欲。執著色身為一極端,可用另一極端來對治,當觀身如死屍,以及種種腐敗污穢之相,憶念肺、脾、血、肉、糞便、種種器官和不淨之相,牢記它們,每當貪欲生起時,就觀想這些影像,這樣就可遠離。
問:如何克服瞋恚?當它生起時,如何對治?
答:你必須有慈悲心,打坐時若瞋恚心生起,當修慈悲觀。若別人行持不好或發脾氣,不要因此而生氣,否則,你比他更無明。要心懷慈悲和智慧,因為對方正在受煩惱的煎熬。要內心充滿慈悲,把他當作你親愛的兄弟,在打坐時,專注在慈悲的感受上。要散發慈悲心於整個世界,唯有慈悲才能化解瞋恨。
有時候,當你看到其他的出家人舉止粗惡,可能會心生懊惱,這種苦是沒有必要受的,這樣不是佛法。你可能這麼想:「他們不像我這麼嚴謹在修行,不是好的出家人。」這就是自己的大錯了。不要做比較、批判,放下想法,觀照自己。修學佛法是自己的事,你不能叫別人的作為合你的意或像你一樣。這種期待只會為自己帶來煩惱,修行人常有此通病,但是看別人的缺點不會產生智慧。不要自尋苦惱,只是單純地觀察自己及的心的感覺。這樣做,你將會明白的。(待續)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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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磨難陀 著 魏善韜 譯
僧團戒律(vinaya)是佛陀為比丘及比丘尼設立,用來自我鍛練的行為律則。僧團戒律在佛教僧團生活方式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佛陀並沒有設制必須行持的律則。他是隨著需要、發生而設立一些戒律。律藏及其註釋記載很多有關佛陀如何及為何設制。根據佛陀所說,最好的戒律是軌範心靈、言語及行為舉止。佛陀早期的弟子都是靈性高度開展的行者,所以他們並不需要戒律。然而,隨著佛教僧團的成長擴展,加入者中有許多人靈性水準及修行意志並不是很高,而發生了一些諸如參與世俗活動來維持生計,及屈服於感官享樂的誘惑等等的問題。所以,佛陀必須設立依止的行為準則以便區分僧伽與在家俗人的生活方式。與那時印度其他修行團體比較,佛教比丘及比丘尼所組成的僧團,乃是個具有相當制度化的宗教團體。
佛陀為了維持僧團的清淨和合,而指示出生活每個層面所必需的行為準則。當佛陀圓寂之後,這些律則被佛弟子加以綜合整理,使佛教僧團能依此律則生活。佛陀所指示的行為準則可區分為兩大類。一大類為普遍性的道德戒律(Lokavajja),這些律則大部份適合讓所有的僧侶及過宗教生活的在家居士遵守奉行;而某些僧團律儀是為了迎合特定時空的文化及社會的風俗習慣而設置,叫做施設戒律(pabbatti Vajja)。第一類戒律,是約制所有不道德及損害性的惡行。第二類戒律,是在風俗習慣、文化傳統、職務及生活禮儀上,比丘和比丘尼應有的操守。
違犯普遍性道德律,會造成不好的名聲和業果;違犯基於社會狀況所設置的戒律,則未必會造成壞的業果。僧侶們若違犯任何形式上污染神聖僧團的清淨與莊嚴,其行為則會受到批評與指責。這些戒律大部份根據兩千五百年前,印度社會文化背景或流行的生活方式為基礎而設置的《根據大般涅槃經》,佛陀誓宣示,只要僧侶們不是為了圖謀不道德或傷害性的行為,某些次要的戒律可以加以改變或修正,以適應時間與環境的演變。事實上,佛陀在世時,某些次要的律則在佛陀同意下,曾被僧侶們加以修改。佛陀也倡議身染疾病的比丘與比丘尼應該暫停遵守某些僧團戒律。然而,佛陀圓寂後三個月的第一次集結會議,僧團戒律被佛弟子們逐條宣示,因為沒有人能確定哪些戒律應該修改,會議決定所有逐條宣示的戒律應該全部保留。最後,第一代佛弟子決定持續佛陀在世所遵守的所有戒律。隨著時光流逝,許多戒律已僵化不適用了,但是某些自視正統的僧侶堅持僧團戒律應該一成不變地遵守,而不考量佛教戒律的實際精神與原理。為了防止這種對於表面律則的固執,佛陀並未指定繼承者。佛陀曾說理解法義及以法為師,就足夠使人過著清淨梵行的生活。第一代佛弟子不同意修改任何僧團戒律的另一原因,是佛陀圓寂後短時間內,並沒有發生特別的狀況或因緣,讓佛弟子去修改戒律。這是因為在佛陀那個時代,大部份放棄世俗家居生活的行者已自願地奉持僧團戒律。但,當社會狀況開始改變,及佛教傳佈至印度和亞洲其他國家時,第一次集結會議所決議不變更任何戒律的決定變成非常大的問題。因為某些僧團戒律無法適應各種環境的政治及經濟變化。
僧團的發展 僧團隨著時間而演變成許多部派。大多數的部派,除固守佛陀所倡制的基本戒律外,傾向於忽視一些較次要的律則。大乘及其他的部派在教義及宗教行持上傾向於自由不拘,上座部則顯得較為保守。上座部不管環境與狀況的轉變,試圖受持最初制定的僧團戒律。雖有少部份戒律已隨時光改變,上座部的僧伽仍不願正式承認這樣的事實。例如,我們可以看到許多僧侶在戒律規定的時間過後進食的情形。上座部沒有公開承認在特殊環境下某些權變可以允許的事實。其他部派的僧侶以適當的顏色與款式修改他們的僧服,而上座部則繼續固守原始傳統所制定的僧服,無視社會及氣候條件的轉變。很多僧侶的持守只有那些生長於傳統佛教文化國度的行者才得以清楚地瞭解。
一種極端的狀況是,有些僧侶堅持照規定一絲不變地遵守僧伽戒律,縱使此行為已使周遭人士對其感到不解與困窘,而不考量戒律實際的精神所在。例如,越來越多的僧侶受邀至風俗文化及氣候狀況與亞洲國家迥然不同的西方國家時,僧侶必須應用其常識,避免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貽笑大方的行為。修行者所應遵守的重要行為戒律是避免犯下不道德、殘酷、傷害及不正直的言行和尊重他人的敏感問題。如果僧侶能過著誠實、和善、無害的生活,並且藉著維持他們的人性尊嚴及精神修練來瞭解人類,這樣的人格品性必會在世上各地受到人群的讚賞。僧侶們守持所謂源自母國的傳統及風俗習慣,與釋迦牟尼佛的教理幾乎是風牛馬不相及。
然則,另一個問題。很多人,特別是那些接受佛教生活方式的西方人士,閱讀了律藏,就認為世界上所有的僧侶都應該依律藏所記戒律,分毫不差地遵守。我們必須記住,二千五百年前印度社會所守持的戒律,在今日的印度甚至已顯得不切時宜。我們必須清楚銘記的是佛陀所倡制的僧團戒律,僅是佛陀所遊化的區域範圍內,其出家修行人的持守。那些僧侶從未經驗過其他國家的生活方式,他們主要關心的是精神的提昇與淨化,而儘量給他們所居住的社會最小程度的打擾。但是如果那些古人活在今日,在一個無法鑑賞或瞭解他們的國度中嚴格地遵守所有的古代戒律,他們也會遭遇到很多新的問題。
佛教在家信徒的戒律,顯示一個在家居士如何能不放棄世俗生活而過著道德而高尚的生活。佛陀對於給在家居士的忠告包含在諸如吉祥經(Mavgala)、敗亡經(Parahana)、野狐語經(Sigalovada善生)、賤民經(Vasala)、虎道經(Vyagghapajja)和其他佛經中。
很多僧團戒律僅適用於那些捨棄世俗家居生活的修行人。當然,如果一些僧團戒律有助於在家居士發展較高的靈性,在家佛弟子是可以奉持這些律則的。
變遷的社會狀況
當社會環境發生改變,雖然僧侶放棄了世俗家居生活,但是他們不能固守傳統而沒有適應環境條件的改變。不瞭解這種情況的人士因為那些條件變化而批評、指責某些僧侶的行為。然而,當僧侶想要修改某些次要的戒律時,他們需經認可的僧伽會議的批准同意方可實行。僧侶不能隨意根據自己一時偶發的念頭和喜好,來更改任何僧團戒律。如此的僧伽會議也能對那些嚴重違犯戒律及舉止導致僧團蒙羞的僧侶,施發某些罰則。佛陀倡設僧伽會議,旨在幫助僧侶防止惡行及避免僧侶受世俗生活樂趣的誘惑。這些僧團戒律乃是善巧行為的指導原則,非由某位神聖權威所設定絕對不可侵犯的法則。
在亞洲的佛教國度,僧侶特別受到一般信眾的尊敬。在家佛教徒尊敬僧侶為「法師」,因為他們犧牲世俗樂趣而過清淨梵行的生活。僧侶專注致力於佛法的參研和修持而不賺取生計。因此,佛教在家信眾向僧侶請益佛法時,也應留意僧侶的物質生活需要。
由於僧侶的修為,使他們贏得良好聲譽並獲得大眾尊敬。如果僧侶在聲色犬馬的場所被人看見,即使他沒從事任何不恰當的活動,也將會受到眾人的批評與責難。因此,避免出現在某些不適當的場所,以維持僧團莊嚴,乃是佛教僧侶的職責。
如果一位佛教僧侶不尊重在家信徒的情感,只根據他個人認為對的事情而行動,那在家信眾也不必照料他的日常生活需要。佛經中有很多例子,甚至在佛陀在世時,一些在家信徒拒絕照料傲慢、好諍或缺乏責任心的僧侶,佛教僧侶從事某些只有世俗人士可隨意為之的世俗活動,也會遭受眾人的指責與批評。
佛法與戒律
很多人並不明白佛法。佛陀所開示的真理,在任何環境下都不會改變的。某些戒律包括在宇宙性的道德因果律內,在任何環境皆不應變更;而其他的戒律是為了防止某些不便,是可因境而變的。一些僧侶試圖固執地遵守某些好像是重要的傳統儀規,雖然別人無法在其中發現任何宗教意義或他們修持的內涵。同時,一些自私、狡詐的人士,甚至會試圖維持某些表面上顯得清高無染的舉動,其目的則是要誤導無知虔誠的信眾視他們為高風亮節的僧侶。在亞洲佛教國家,僧侶和其他人士所行持的佛教修持並不是必要的宗教修持,而是區域性文化所形成的傳統儀式。另一方面,佛教僧侶所行持的某些鍛練性的儀規,的確維持了神聖僧伽的莊嚴與肅靜。雖然宗教傳統及習俗能夠創造出靈性揚昇的適切氣氛,然而一些僧團的戒律需要根據社會狀況加以修改。如果戒律沒有進行修改,那麼佛教僧侶在日常生活及與大眾接觸之際,必將面對種種問題。
一些在家人士批評僧侶處理金錢財務。但僧侶不掌管金錢對於進行宗教活動及活躍於當代社會而言,是會造成困難的。一個僧侶所必須做的是不執著金錢、財物,不將之視為自己的財產。不執著正是佛陀教法的精髓。當然也會有一些僧侶處心積慮地曲解戒律以符合其自身物質的取得。這些人則必須承擔他們自己在靈性開展上無所進步的後果。
然而,那些選擇獨處為內心平和而修持禪定的僧侶,應該不受到種種俗務的阻礙,全神投入於宗教上的職責,但是他們首先必須確保有足夠的施主來留心他們的基本物質需要。一些僧伽在有志遠離塵囂而精進修持的同時,也必須有足夠的僧侶住持於社會,以留心一般大眾的宗教需要。否則,人們會認為佛教對於他們的日常生活無法提供適當的貢獻。
僧伽的特質
一個僧侶應具備的顯著特質是清淨、安貧樂道、謙虛、簡潔、無私的服務、自我約制、耐心、慈悲與無害等等。僧侶應該行持四種較高的品德鍛練──一即:
波羅提權木叉律儀戒一基本道德戒律(關於不善巧、殘酷、傷害性及自私活動的主要違犯的避免)。
根律儀戒-關於感官收攝的的品德戒律。
活命遍淨戒-關於生活生計潔淨的品德戒律。
資具依止戒-關於日常生活必需品使用的品德戒律。
這四種道德戒律的受持,合稱為戒清淨。
當一個人新加入僧團受戒後,他叫做沙彌。他必須受持沙彌十戒,及一些僧團生活的戒律,直到他接受到較高的具足戒,晉昇成為正式的僧侶,叫做比丘。
一位比丘務必遵守上述四種較高的律儀,它們分別由次要的律則組成227條戒。四種根本戒是不淫和不偷盜、不殺及不謊稱自己修成正果,他們須嚴格地遵守。如果僧侶觸犯了這些戒律中的任何一項,那麼他會被視為僧團之中的敗類,此人將被所屬的僧團剝奪其宗教權利。如果僧侶觸犯了這四根本戒以外的戒律,則必須面對其他的後果,並且要做其所觸犯程度的輕重與狀況進行悔過。
成為一位僧侶並沒有任何誓約。只要人們自己願意,可依自己的意願成為一位僧伽,過著清淨的生活。因此不需要讓人覺得受到先前所發的誓約束縛或覺得自己是偽君子,因為只有自己能夠決定是否願意受持戒律。僧侶個人可自由地在任何時候脫離僧團還俗,而依其意願過著在家人的生活方式。(本文譯自Ven. Dr. K. Sr. Dharnmananda:“What Buddhists Believe”the 4th expanded & revised edition 一 書p.p.148-156)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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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士群 主持 陳彩玉 整理
學員:目前我有一個很大的障礙,前幾天我在看一個電視影集最後一集,沒看完它就不想去洗澡,可是我知道,到最後一定會後悔。
許士群:有沒有後悔?
學員:在看電視的當下我就知道等一下我會後悔,結果有那個念頭,但我不在乎。第二是,每天在公司裡,跟各部門來往時,明明知道我這句話是推卸責任、是不負責任、在說謊,但是我還會講出來;事後我會對自己的肯定產生恐懼,可能是業力吧!所以我今天說每天三皈依,當下三皈依,可是24小時中真正三皈依的次數不多,如何能讓正念保持不失,能在面對逆境或一些境界時,不讓那些後悔的事情再發生?如何讓這種力量能夠保持下去了?
許士群:你所說的兩件事是說謊和看電視會後悔,有沒有苦出來?
學員:內心會覺得三皈依是假的。
許士群:你那三皈依是什麼?
學員:我認為佛陀講的道理是正確的,唯一有服從佛陀的一些教義,但是我所作所為,在當下並不能去皈依佛陀的教義。
許士群:當你想到當下所作所為不能皈依佛陀的教義,你的腦筋裡浮現出什麼東西?
學員:我對得起我自己嗎?我做的事情,都對不起我自己。
許士群:這個對得起、對不起,你是拿什麼來評判?
學員:我認為說每件事情,都說得出那種價值。
許士群:「價值」兩個字是什麼東西?
我們一直在探討這個問題,價值的內容是件麼?
學員:這是名相上的稱呼。
許士群:對!它是什麼東西來組成「價值」這兩個字。
學員:讓自己覺得很安詳。
許士群:很安詳?你覺得安詳就好了嗎?殺人放火很舒服啊!終於受報復啦!很安詳?
學員:當下很安詳,可是事後會反省你自己。
許士群:回到剛才的問題,你在苦什麼?你在苦的是:「我一直都對不起自己」,是不是?
學員:我認為這是一個「種子」,埋在心裡,當我失去正念,便會嚐到那種苦果。
許士群:那你是有宿命論囉?你是有一個「種子」 在裡面是不是?
學員:不是宿命論,因為有時候我遇到事情時我會想,怎麼會累積下來,在今天讓我嚐到苦果。
許士群:這樣的話,是不是等於有一個「東西」在裡面準備輪迴?
學員:我就是有一個問題,學佛之前沒有那麼多煩惱,學佛之後煩惱一大堆,我認為如果以聖言量來講的話,那跟基督教有什麼不一樣?都一樣有一個主宰,我自問這些煩惱的根源在哪裡?如果說學佛學得這麼痛苦,就好像背著船一樣。
許士群:很好,我覺得你這一點問得很好,譬如古時候女人都穿長袖,被看到手臂,就非嫁給他不可以,這是很奇怪的觀念,像這類東西不適用。
學員:那聖言量就不適用?
許士群:我沒有說一定這樣,我是說那一句話要經過你的親自檢證,你身歷其境去看看。如果說有人告訴你每天唸三千句的佛號,就可以了你前五十世的業障,你怎麼辦呢?沒辦法證明你能,那你去下那個工夫做什麼?
學員:這不是聖言量所能夠概括的?
許士群:就是這樣,所以學佛的態度應該開放心胸,佛陀的弟子甚至要審察如來本身,如果他把佛法講得頭頭是道,而自己做不到,那弟子如何會尊重他?說與做是不同的。
學員:既然是三大阿僧祇,修過來怎會做不到?
許士群:這形容詞很奇怪,三大阿僧祇代表什麼?地球沒有那麼久啊!一個小劫是十三億六千萬年,一個中劫二十小劫,一個大劫四中劫,三大阿僧祇劫有多少?不得了啊!我看我們沒希望了。我們寧願讓自己有個希望,從現在開始學佛,也許五年、三年我們就解脫了。
學員:可是學的時候,境界現前的時候怎樣保持「正念」?這是我們要的。
許士群:第六週我們要介紹「道諦」的問題。今天你的問題出在你對正知正見的檢證沒辦法判斷,這問題在觀念上是可以告訴你就是「如實觀察」。你的問題出在這裡。你感覺現在身體哪裡有壓力?
學員:哪裡有壓力?
許士群:屁股嘛!坐在地板上就是屁股有壓力嘛!這是如實,本來面目,這就是法嘛,你連自己坐在那裡身體最緊或怎樣都不曉得,連你身體,一個平方多一點點,皮膚表面的感覺都不覺得,你能了解多少事情?你能夠了解宇宙嗎?你能夠了解前世後世嗎?無非是想像而已!你要浪費那麼多時間去想像,不如回來觀察你自己,對不對?
學員:老師現在是教我要追求一個當下就可以了,可是這一輩子是多少當下所累積的,但你沒辦法保證每一個當下都美好安詳。
許士群:對,就是當下,但沒辦法保證,儘量去做就是了,沒事就看自己,有事就面對那件事,不要胡思妄想,打妄念,學佛就是這樣子而已,難道還要學到什麼?
學員:其他的功力,比如說唸佛可以少打妄想,那除了唸佛以外還有沒有其他方
法?
許士群:你唸佛唸唸看嘛!有沒有唸過?有沒有效?
學員:有時候都忘記唸。
許士群:我是說唸佛對你的煩惱有沒有用?
學員:越唸煩惱越多,為什麼?我明明知道今天講這一句話不對,我心裡唸「阿彌陀佛」,我錯我就講出來了,我說句謊話或看電視,我都會說:「阿彌陀佛」、「對不起」。我現在先渡過這一關再說。
許士群:你會接受唸佛,你要先了解什麼叫做「佛」?
學員:「佛」把他當做是一種主宰。
許士群:佛不是那一尊,佛是清淨、無雜染,一個解脫的境界,你如果唸佛,你時時唸佛,腦筋時時在想,那是我的一個目標,我要追求一個清淨的境界,那是一個解脫的目標,常常有這樣的念頭,常常去做這樣的思考,一個追求的理想,那就是常常在唸佛了嘛,如果這樣講,你會接受嗎?
學員:可以!
許士群:好,可以接受,那你不要講三千遍什麼佛,不要講名稱,你就經常觀察自己,我現在有沒有很安詳?有沒有雜念?有沒有貪?有沒有瞋心?或不好的念頭?有沒有不好的行為?有沒有慈悲心?你這樣經常檢討自己就是經常在唸佛了。如果早上剛起床,你就想一想昨天做了什麼事情不好,今天要怎麼改善;晚上睡而想一想今天什麼行為不好要改進,那這樣就是在唸佛。較早晚課有趣一點,如果這樣子,對每一個眾生都有解脫,有幫助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去做。我並不是說它沒有效,是讓你試試看,看功效怎麼樣?這是「正知正見」,就是說那件事情你去做,真正有幫助,真正像理想對自己對他人有幫助,而且真的那樣實現了,這樣的一個見解就是「正如正見」。學佛如果不把正知正見擺在一個取捨的標準,而去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一些假設的害怕,我今天不曉得會怎樣,會不會下地獄,一天到晚在怕,就越學越煩惱,越學越怕,所以有很多人學佛到最後變成神經兮兮的,初一、十五不能出門,不是很奇怪嗎?要跨門出去還要算時間,到了才能跨,這很奇怪,讓走就走麻!好!就是說那個東西不用擔心,要先培養「正知正見」,一個人要怎樣培養正知正見?我們四周圍的事情那麼多、有科學、化學、物理學、醫學……等,那些由專家去追求,你千萬不要認為學佛要你懂醫學,也懂電腦,這個我不給你保證,但是你要能夠很實在的去察覺現在你有沒有緊張?身體有沒有焦慮、有沒有苦受?進一步去了解我為什麼在苦受,在緊張?在緊張什麼?你要相信,透過你的經驗這個緊張可以消除。要用什麼方法來消除?這方法有它的順序,有它的層次,一步一步你自己會感覺得到,自證自知。你去做做看,你真的一天比一天沒有煩惱,甚至學到後來你不需要佛具、不需要佛堂,你自己就是佛啦。你想想,我們拜世尊的遺像,他拜誰呀?佛教最公平,每一個人學佛都可以成佛,學佛到最後是不必拜別人。學習佛清淨無雜染,學習讓別人按照我們的方式來引導他,然後我們當別人的引導。在這之前,你要抓到那個方向,所以如果一個人學佛學了五十年,他一天不拜佛就不能安心,我認為那個人還沒有學到佛,你有沒有同意?
學員甲:這樣算不算變成一個「我見」出來?
許士群:沒有。
學員甲:畢竟我剛講的問題也是「聖言量」那本書上寫的東西,今天我不去探討,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今天拜的並不是一個佛像,拜的是我心中的一個目標。我要去達成自我要求的一個目標,那現在有一本戒本,明明白白寫在那邊,我今天又塑造一個形像,那是不是又變成一個「我見」出來?
許士群:沒有,我沒有要塑造形像,就是說你學佛不是來得什麼東西,而是來放掉你的煩惱,你要東西越來越少。
學員:像我明明知道我在說謊,當下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我在業力中,也許在因緣上他是我長官,當時沒辦法控制我自己只好說了,我說了,到底我還是會後悔啊!這苦還是存在。
許士群:對!就是說從這件事情來講,你曉得當下說謊是一種苦,你在「苦」什麼?就是說你要察覺當下一個苦,那苦來的時候你察到了,那造成苦的原因是什麼?
學員:也許會害到別人。
許士群:有沒有傷害到?
學員:當初講了我就傷害到,儘管我是成佛了,可是別人犧牲了。
許士群:沒有啊!
學員:有啊!他因為我這一句話而犧牲了,我當下就是講出來很爽。
許士群:「佛」他不會講出來很爽就算了。
學員:所以還有苦果存在。
許士群:不會,他會找因緣。
學員:那如何讓我們常常保持這種正念?
許士群:你要察覺你在苦什麼,你不要去假設,你講出來,對方就會受到傷害或是怎樣,你不要先假設,你在苦什麼?
學員:苦他會受到傷害。
許士群:沒有,苦你自己啊!
某學員:我插一句話,在我剛來的第二週,許老師講的話我都聽不懂,到第三週以後,才慢慢進入情況,他就像我那種情形,你現在講的話他完全沒有交集。
許士群:你在協調嗎?
某學員:你在擔心什麼?
某學員:我沒有擔心什麼,主要是說讓你講的話他也能聽得懂。
許士群:你說你在擔心,你又說沒有,明明就有,你怎麼曉得他聽不懂?他沒有講出來啊!
學員(女):他在擔心造業力。
許士群:妳怎麼知道?
學員(男):我都一直以大乘為目標,沒小乘的基礎。
許士群:這個不關緊要。
學員:我一直希望能夠布施、持戒、忍辱……,結果我都沒有辦法做到這些,結果反而傷害到別人,我今天學佛學到最後我還去傷害人家,我就這樣子。
謝:我有個假設,假設說我剛開始是接觸大乘經典,第一因為高先生基本上是剛開始,對這個法門是比較沒有辦法應用,身念、受念、心念……,我想你的問題,我的假設第一個是你認為大乘經典都是真的,事實上大乘經典,所有的大乘經典幾乎都是針對當時的情況而寫出,佛滅度五百年後寫的,也不是佛陀寫的,這些都是有當時對應的一些情況,那些對應也許到現在都不對應,比
如說我們經典就講很多造佛很有功德,印經很有功德,也沒有說救濟貧病有功德,事實上造佛有功德嗎?現在佛像那麼多,有什麼功德?那是騙人的,佛像基本上都只是一個工具,這個工具用來訓練我們的心而已,不是目的,它只是一種工具,所以說對大乘經典,我個人是覺得不以為它是「聖典」,那這個東西可能就要去研究,這本《佛陀的啟示》就給我們一個啟示。
那第二點是說,我覺得可能是這樣,比如說你做了這件事情以後,然後你就後悔,那後悔的原因是什麼呢?就是你覺得「我應該這樣而沒有這樣」,那你的假設是什麼?你的假設就是你可以主宰自己,我應該這樣。事實上,無我就是沒有辦法主宰自己,假使能夠主宰自己,今天我們不必來學這個法門,不必來看我們的身體怎麼樣,感受怎樣,不必去看,我們可以主宰,可以不說謊就不說謊話,不怎麼就不怎麼樣;就是因為我們沒有辦法主宰,沒有一個我可以主宰,所以今天就是要來這邊,比如說我要騙人家,一騙人家,我就一直觀我的身體,我很緊張,我的胃又痛頭又疼,慢慢從這邊下手,慢慢才能控制,假使你一下子就能控制,那我們都不必來了。
因為沒有「我」可以主宰,你基本上就是因為假設有一個可以主宰,你可以主宰,所以我今天花了三個願,我整天照這三個願去實行,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怎麼可能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絕對不可能,自己不可能主宰當你遇到境,業力顯現是正當的、應該的,如此我們比較好說,這是我的感覺,事實上我們今天來學要觀身、觀受、歡心,就是要解決剛才那個問題。
許士群:你的問題出在「想」比較多,觀察比較少。如果你從想去學佛的話,要見法是非常困難,如果你懂得觀察,要達到禪宗所謂「開悟」的話,你不要興奮,三個月就夠了,你知道嗎?你如果會從「觀察」下手,而不是從「想」,從觀念上去下手,我說在座的每一位在三個月內就可以達到禪宗開悟的境界。
學員:開悟的解釋是什麼?
許士群:就是說:耶!終於活在當下!我當下沒有煩惱啊!看到東西了嘛,那個東西是一種定境,所以如果你仔細去觀的話,三個月內都有基本的定境。
(1991.12.9.於台南新雨道場.待續)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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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玉:
覺得妳為的《談感受》不錯。
「感受的心總是向著和顏悅色開放」,因為內在的善性被引了出來,自己會覺著舒服,也因為預估不會有“威脅”或“危險”,而比較放心。 當對方以嚴厲的態度對己時,心上會怕被討厭,實際上也會擔心“利害”關係的平衡被破壞,而焦慮、憤怒,衍生出自衛或攻擊計劃。“後有”不絕。 幫助人如何與“感受相處”是臨床心理學家在解決人的問題時,所做的第一步。這一步做不好,下面就難成功。身念用在病患上,主要是放鬆,冷靜、專注的練習,我教精神病患打坐,一年下來,效果不錯,不錯是指:他們談話時,眼神較能注意看著對方的眼睛,比較能說出自己的感受,比較能注意自己的感受。這種力量能否持續,“感受”能否被提昇至認知因緣的階段,需要經過許多重複的剖析練習,也依各人病況而有不同進步次序。教精神病患打坐的另一個目的,是幫助他們在一個安全的氣氛下,嚐試平靜的滋味與力量。希望他們在不平靜時,能認得、能應用。 當人和自我的感受相接後,正氣和自我治療的氣自然會出來。味、患、離相連如是。
(王)麗文於 11-11-92 L.A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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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娟
早上10點多,一份發出給國外客戶的訂單契約上被老闆發現了一處錯誤,因而被要求以後細心一點。而他也因為家裡出了點麻煩事心情沈重,因此對我講話時口氣生硬,使我感受十分不好,當下對他的指責產生明顯的抗拒,雖然點頭表示以後會改進,但內心在自我防衛機能的策動,進入了另一個思考的世界。念頭想到前一任老闆比較寬容,不會為了一件小事動怒;而這件事對我而言,真的只能算是無傷大雅的疏忽,根本算不上錯誤;也想到這幾天工作量那麼多,老闆不但未曾嘉勉,反而為了小節而指責,真是不值得如此盡心盡力……。手邊仍有些急著要處理的信件,動作也不因心裡想著不須如此賣力而延緩下來,只是情緒上低沉的感覺持續在擴散著。
中午休息時間,雖然情緒已趨緩和,但是自己明白內心不滿還沒有解除,因此便利用這段時間到外面散步,以便整理一下思緒。把早上那一幕引起不舒服的情境重新倒帶,再看一遍又一遍,發現老闆的臉上沒有笑容,是很嚴肅,但是並沒有怒氣,他只是慎重地在傳達他的需求;而我卻因多年來一直在一個安逸的公司受到慈祥的老闆的關照,雖然換了新公司,也有同樣的期待,導致實際環境與期待互異時,內心生起失落與不滿。此外,在思考到「錯誤」的這件事情,雖
然是忙中有疏忽,但終究還是錯,錯誤雖小,不致於影響到公司的業務,但是如果工作上儘量做到正確無誤,應該對公司形象會有幫助的,這不但是老闆的要求,應該也是自我提昇、鞭策的目標才是。至此,心頭上對老闆不悅的結打開了,也真心坦然接受自己粗心造成錯誤的事實。
一般人在面對外來指正自己的錯誤時,往往藉由其他的外因來掩飾自己的毛病,甚而歸疚他人,這樣做雖得以逞一時之快,但卻也因此而失掉了認清期待改正錯誤的時機了。面對自己,承認自己的錯誤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卻是成長過程中突破自我的一個題材。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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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芳民
眾生因為業力、習慣的緣故,每於歷緣對境時,經常不自主且不自覺的形成欲貪,包括對人、對事、對物。欲貪受挫時,瞋恨心隨之而起。起瞋則散亂,於是腦海中開始對話反擊,令你苦受的畫面一再重現,甚至念起對方過去種種的不是,並且惡化對方動機,如此瞋恨因緣不斷和合,不但情緒和苦受漸趨強烈,而且事件本身之單純本質(去掉欲貪或情緒後,將可看到其如實面),已遭惡化及擴大。其身口意所潛留下之習慣力(遇某特定事物之習慣反應力),亦將會往日後因緣具足的情況下再度展現。此貪著習慣力不除,煩惱束縛將輪迴不斷。
眾生在面對苦境時,經常表現出逃避及無奈。在逃無可逃的情況下,往往將事情予以「美化」、「合理化」,或以至理名言來自我安慰一番。有些修行人則在遇境時,立刻以是非觀念,來束縛自身的行為,或是自我譴責。這些方法都無法將潛藏的習慣力消除,煩惱因仍然存在,它將在日後因緣具足時,繼續轉化成瞋恨、嫉妒、我慢來干擾妳的行為,影響你的生活。而且習慣力將漸漸累積強度,對你生活的影響也就慢慢增加了。
凡一切相的展現,皆有其背後的因緣。瞋恨、嫉妒在形成的一剎那必然是具足其應有的條件,然後衝動力出現,接著再推動瞋念及反擊行為。若正念能搶先於衝動力將生未生前提起,則可立刻見效,免除一次瞋心及苦受,若稍慢幾步,或是不提正念,隨業所轉,則苦果將會持續下去,原因是強烈的貪力仍在作用,腦海中刺激貪欲的畫面或語言還是不斷出現,如此裡應外合,內外交相攻,這些因緣同時存在多久,就會促使你的瞋恨及苦受持續多久。直到身心俱疲,心念慢慢轉移了,貪力才又慢慢的潛入你的心中,然後再伺機而發。
解脫之道就是解除這深藏體內的習慣貪瞋業力,它會化身千百億的附著在各種人事物之上,在未形成苦果之前,經常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你辛苦工作時,心中期待著特定人物的讚美,渴望著主管給予工作能力的肯定,或是計較著在朋友心中的份量及地位的時候,它就無聲無息的出現。此時,也正是你心境最脆弱的時候了,你毫無招架之力,為其所縛。
要離開這些習氣並不簡單。首先你必須去了解它和苦之間的微妙關係,這有待於你去觀察、分析每一次苦果形成的原因。再者,就是訓練在苦境中提起正念,做觀察。而觀察的基本精神是「對苦受感覺其變化並保持不壓抑、不抗拒的心情」,亦即讓苦及瞋自然的在你體內衝撞而且知道當下的變化。正如張大卿老師所說:「我對苦受持著完全投降的心態」,「我讓苦吞噬我的全身」。
貪是苦因,正念是平靜因、智慧因。因為正念是不斷觀察、了知身心如實的狀態及其互相之關係,所以智慧自然增長,心海當然平靜。以下提出幾點心得,以供參考。
一、運用「感覺」,即去感覺並清楚區分各種觸受及感受。真正體會到所有名相背後的感覺。
二、利用語言文字來清楚描述當下身心狀況,有助於提升正念。並且注意身心無
常,要能抓住其變化性,繼續不斷的描述下去。
三、去感覺動作中的分段性或故意將動作分段展現,或者放慢動作,皆有助於提升正念。但是重點仍然放在「感覺」上。
四、處於苦受或瞋恨中,看看自己能夠描述出多少身心當下狀態。或是反問自己 當下肩膀肌肉是否緊繃?臉部表情如何?血液上衝?氣上衝?身體發熱?自己檢查後誠實回答。當你如上正做著詳細的觀察、檢驗時,你已在正念中,你的心正趨向平靜與智慧。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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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甲:我不贊成你說講話時不可以插話,因為有時插話插的好,更有談話的品質。
乙:我同意你的看法。事實上,我並沒有主張絕對不可以插話,上次談話中,你插話很多次,提醒你,更深沈的意思是提醒你起了急躁,急躁會影響談話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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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有一次上課時,一位神經衰弱的學員不斷地插話,有人提醒他好幾次,他還是這樣,最後就隨他去了。
乙:那次你學到什麼?
甲:我遇到這樣一次經驗。
乙:這樣的經驗意義很小。因為你們當時沒有做有效的努力,未來也沒有方法因應這個狀況。像這種情況,提醒無效之後,可以大家靜默三分鐘,甚至十分鐘,或甚至不要他發言,只要他觀察想說的衝動等等,來阻止不斷地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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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我在學校要打學生時,的心想到:不必這樣。就沒打下去。如果觀身,可能來不及停住就打下去了。這樣是不是觀心念比觀身念還要快降伏?
乙:不管觀心念或觀身念,要點在「觀」。而觀較粗易察覺的身念往往較容易掌握,因為心念經常一閃就過去,而在身體上、感受上留下一些激盪的痕跡,多留心「觀」,有助於消解一些業力。若夠敏銳的話,在還沒動念要打學生之前,或許就可以觀察出一些釀醞的身心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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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我修呼吸觀時,在心裡很靜的時候,好像沒有呼吸,不知要如何再觀,那時我就觀我的念頭,這樣對不對?
乙:沒有一定要怎麼觀,就看妳的目標訂在哪裡。如果妳目標訂在觀察呼吸,那就一直觀下去,呼吸很弱並不是沒有呼吸,需更專注才能觀到,若妳更專注的話,定力也會一直提昇,定力提昇到第四禪那就真的沒有呼吸,也沒有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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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我在禪修中感覺好像我在觀另一個我。
乙:這是「我」的幻覺,妳必須回到肉體與精神或者五蘊一一因緣 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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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妳的黃金時代是什麼時候?
乙:今天早上。
甲:那妳還要修。
乙:修到什麼時候?
甲:修到活在當下。
乙:哦!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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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亮
我是一隻流浪狗,屬於流浪的族類,不瞞你說,這是一個頂雄壯的身份,因為我們有勇敢的氣度、科學的精神、節制的生活、相愛的情誼與對創造物主的信賴。很多人不瞭解我們,說我們野、到處大小便、身上不乾淨……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研究過流浪狗心理學、生態學、食品學與宗教學。
在都市裡,流浪狗是一隻很勇敢的法律邊緣巡邏隊。你看,凡是警力愈搆不到的地方,我們流浪狗就愈多,所要肩負的責任也愈大!凡是亂開摩托車的,不管他的馬力有多大;午夜爬牆的,不管他袋裡的傢伙有多利;躲在路邊小便的,不管他的西裝有多筆挺……我們總是放膽追過去!我們不用大哥大聯絡,一犬吠起,再遠的狗兒隊也會群聲響應,蜂擁而來!我們不需要人類任何的報酬,因為我們另有自得之道!
我們很有科學精神。舉個物理的例子來說:夜裡,我們不會到處亂躺亂睡,因為躺在路邊風大,睡在水泥地上陰冷,我們多半躺在落葉中、報紙上,或是商家門外的腳墊,再把尾巴、耳朵、腳腳統統收聚起來,這樣就可以減少身體熱量的散發。想想看,你可曾看過翹著尾巴睡覺的流浪狗嗎?
我們的飲食最有節制,再怎麼好吃的東西,也是只吃一、兩口。雖然在垃圾堆裡找來的食物,有的看來真可口,聞來真夠味,有的咬來還會ㄎ丫ㄌ丫ㄎ丫ㄌ丫響——但是,且慢,我們每種都先只吃一點點,若吃了以後身體感到不舒服,就把那樣東西記牢,以後不再吃就是了。你知道嗎?有些人類吃喝無度,在這方面我們頗為不同。此外,我們常回收垃圾堆裡的東西,默默執行著都市環保的工作。
流浪狗也是彼此相愛的,因為我們都沒有自己的地盤,同為天涯淪落狗。所以,大部份的時間,我們流浪狗都是二三成群的活動;甚至從垃圾堆裡耙出來的食物,也概然分給野貓、野鴿子、野麻雀、野螞蟻……。
希望你以後看到我們,能給我們一點人道。下次,當你們聽到我們在深夜的連吠時,能瞭解到:那不僅是野性的呼喚,更是我們深處的呼求與祈禱。(轉載自自立晚報1992.6.19)
編按:六個月前台北市環保局以鐵絲圈捕捉野狗並殺害之,其手段殘忍引起國內外的保護動物會之強烈抗議。都市野狗是人為因素造成,牠們被迫流浪街頭,且因長期乏人照顧及隨處撿食而容易身染疾病(最明顯的是長皮膚病),牠們的處境令人同情。若要有效的控制都市野狗,應擬訂寵物管理辦法,不要讓人隨意飼養又隨意棄養,而造成野狗滿街跑。野狗除了反映社會現象與人性之外,牠們自身也有牠們的尊嚴、生活方式,值得我們尊重與關懷的。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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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台灣寺廟庵堂每年要做幾千次消災祈福半會,做法會恐怕籌集資財為最大的目的,而「消災祈福」只不過是名目而已。「消災祈福」經常都是為全國甚至全世界做的,功德似乎很大,但那麼多次法會,以台灣來看,對政治、社會、經濟、教育問題的改善,卻是微乎其微。 寺廟庵堂值得動輒募集成千萬幾億的資金來不斷地建設嗎?建設大寺廟,其中不乏是滿足自我膨脹及媚俗的需要,並非實際所需,而寺廟庵堂從事教育民眾的功能遠遠落後,這是很普遍的通病。 鼓勵信徒布施,難捨我所執愛之財物,而能施捨,是有功德,但對這功德生起另一種執著,就很狹隘了。傳說中,梁武帝自以為建了不少廟,印了不少經,供養不少出家人,有很大的功德,卻被達摩祖師潑冷水,說:「沒有功德。」布施若沒有用智慧觀察所施捨的項目用途,不但成不了功德,反而是糟蹋造業。 一切布施中,法布施為最大的功德。法布施就是講說佛法,這是寺廟庵堂能做該做的功德,多做講說佛法,才能令信眾智慧增長,社會得到和諧進步。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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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慈田
定期選舉是民生政治不可或缺的一環,它具有選擇政治代言人、表達民意、擴大參與、監督政府等功能,它也具有提昇體制合法化、教育公民認識公共事務的間接功能。每次選舉都顯示權力重新分配的激烈兢爭。以今年立委選舉為例,應選區域及山胞立委125人,登記351人,不少地區有參選爆炸,選情緊繃之戰況。
「選賢與能」是選舉的理想,但是現實經常與理想相差甚遠。台灣的選舉受到賄選及暴力污染甚為嚴重,八月號《天下雜誌》說:「台灣約有二分之一的鄉鎮市長,和大多數縣市議員,出身黑道或屬其勢力範圍;比例更高的地方公職和民代炒地皮、經營地下行業或包辦工程。這些人絕大多數是由國民黨所提名和輔選的。」
一次又一次的選舉,合灣四十多年來,已經歷了甚多次的大小公職人員選舉,但並沒有一直往理想的選舉提升,如今竟有十之八九的民意代表為財團子弟親信或與財團掛勾。今年執政黨提拔更多的「牛級」的候選人,乃著重在嬴的策略,而不計較是否賢能。「牛級」的候選人有的是錢來賄選,「選舉無師父,用錢買就有」,這是台灣選舉的寫實。
賄選在台灣已成為一種文化,要消滅這種文化實在不容易,除非執政黨能下定決心並嚴查賄選者,但這又與其本身的利益相衝突。今年的反賄選的聲音雖較往年大些,但成效恐怕很有限,這聲音很難被聽進去,因為利益的誘惑是不容易拒絕的。
選舉是以計算人頭代替打破人頭,用選票來改朝換代,比用武力推翻政權來得文明進步,但選舉這個民主政治的最基本程序,卻受到各種魂陋的人為因素污染,使清白的候選人要花很大的力氣反金權、反賄選,乃至反對電視媒體的不公平報導,而不見得有效。但願選舉能經歷人心的淨化及執政黨的自我約束,而呈現公平、公正的良性兢爭,而不只是為了嬴、為了名利的目的。
(1992.12.《新雨月刊》第6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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